可这接下来要去哪里?钱亦心又犯了愁。 “我想回家看看。”唐嘉玉开口说道。 三人有了目的地,驾着马一路飞奔。 唐家大门外,以前是一向挂着一对红灯笼的,彻夜通明。但是现在,连写着唐宅二字的匾额,都摇摇欲坠。 除了后院唐父跟行凶者的打斗痕迹,其他地方都与之前没差别。但是借着夜色,还是那个家,却又不是那个家了。 短短几天,便已物是人非。 钱亦心也有些感慨。 当事已发生,无法挽回,她认为沉湎于此是没用的。大多时候,她都是理性大于感性。但理性,并不意味着不会难过。只是理智地认为,生老病死、天灾人祸都无法避免。而此刻,查出真凶,让逝者安息最为重要。一味难过,再遇事时,就更难有准确的判断。 她看了看唐嘉玉,略略出神。此情此景,却也无法教人理智。 此时,花坛边隐约有些响动。 “什么人?”尚武听力极好。 他一个快步上前,抓住躲在石墩那人的衣领,提溜着将他摔在地上。那人还想挣扎着起来,他抽出腰间的剑,架到那人脖子上。 “不是我不是我,你们认错人了。”那人大喊,尚武只好腾了另一只手去捂住他的嘴。 “这声音我听着耳熟,”唐嘉玉说道。 钱亦心拿出火折子,点燃后往那人脸上一照。 唐嘉玉一看,“舅舅,你躲在这干嘛,”又接着说,“尚武,放开他吧。” 唐嘉玉这个舅舅,是唐母唯一的亲弟弟。在唐嘉玉幼时,唐母便去世了,她临终前拉着唐父千叮万嘱,说知道她这个弟弟不争气,只求唐父在他困难时帮他一把。奈何李通这人,什么不干偏偏去做了一个专坑人的状师。此人好吃懒做,又胆小贪财,惹了麻烦只会找到唐家来。唐父生前没少倒贴银子给他擦屁股,导致了唐嘉玉这位舅舅没有好脸色。 “哟,是嘉玉啊,”一看是熟人,李通那油光光的厚脸皮又长出来了,“我在县衙听说姐夫已经六七天没去县衙了。我怕姐夫出事了,就来家里看看。” 钱亦心心道,事早就出了。 李通接着说,“没想到没见到姐夫,连侄女你都没在家。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唐嘉玉道,“爹他……爹……” 尚武见她半天说不出话,干脆替她说了,“唐老爷死了。” 李通听后大骇,忙忙摇头,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他指着尚武骂道,“姐夫功夫那么好,怎么会死呢!一定是你这个黄毛小杂皮骗我!” 说罢,便要去抓尚武的衣衫。尚武一躲,李通栽了个大跟头。一头撞在地上,他倒是清醒了不少。 “嘉玉,你说!”李通还抱着一丝期待。 唐嘉玉摇摇头,说完便又哭了起来。 李通本想拍拍唐嘉玉的背,又想到现在小侄女已经长大了,这么做于理不合。正要收手之际,“哐当”一声,从他的袖口里掉出不少金银首饰。 唐嘉玉一看,便知这是自己母亲的遗物。她冷冷道,“李通,平时里你闯祸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连我母亲的遗物都偷!” “大侄女,你怎么说话呢,我是那种人么?” 钱亦心和尚武不说话,点了点头。 恰好被李通瞧见了,他为自己辩解道,“我只是见姐夫不在家,为他保管我姐姐的遗物而已!” “现在姐夫死了,这些东西我自然是要还给大侄女的!”说完便给了唐嘉玉。 “李舅舅,你怕是在躲什么人吧?”钱亦心突然说道。刚才他躲在石墩后面,明显是怕被别人找到。 “哪能,就是担心姐夫了,过来看看,”李通又对钱亦心喝道,“你是哪里来的黄毛丫头,我家的事岂容你来指手画脚!” 他又指着钱亦心和尚武,“你们两个哪里来的!” 唐嘉玉这才解释道,“舅舅,这是与我有婚约那家的小姐钱亦心,那位是钱家护卫尚武。钱大哥知道唐家出事,便派了他们来护我周全。” 这话怎么听怎么刺耳。钱亦心一言不发,尚武忍不住道,“我们是来查案的。”哪里是来保护你的。 钱亦心看了一眼尚武,现下不适合意气之争。尚武会意,便不再多言。 看来这李通是不会轻易说实话了,钱亦心便说道,“既然无事,那我们走吧。”说完牵着唐嘉玉,抬脚就走。 唐嘉玉想挣脱,被钱亦心一把扣住命门。只不过一瞬,李通追上来了。钱亦心便放手。 “哎哎哎,别走啊大侄女,”李通猛地冲到他们跟前,“你现在只有我这一个亲人,你跟着我,我俩相互也有一个照应。” “不劳李舅舅挂心,唐嘉玉既然与我家兄长有婚约,那自然是由我家照料。” 唐嘉玉本想说点什么。她张了张嘴,始终没开口。她有些羞涩。夜色中,谁也看不见她因为害羞微微发烫的脸。 李通看着钱亦心态度强硬,只好放低姿态,对着唐嘉玉说道,“大侄女啊,你忍心看着你唯一的舅舅流落街头、无人照顾么。再说,钱轶言连人影都见不着,这婚约能作数么。现在你孤苦伶仃一个人,不如就跟着舅舅,好让舅舅给你择个贤婿。” 唐嘉玉神色有些犹豫,虽说这个舅舅是混,但确实也是唯一亲人了。虽然他是个混账,还说了钱家不好的混账话,但总不好放他一个人。 李通见唐嘉玉有些松动,便接着说道,“唉,你们以为姐夫走了我就不难过么?姐夫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接济我,我都是知道的。奈何我又没本事,做事老是捅娄子,这些年没少麻烦他。我是来避难的,却也是真心想来看看这家里的……” 钱亦心说道,“李舅舅,你避的什么难?” 李通没法,只好说道,“上个月有人在县衙门口将我拦住了,问我认不认识川县一个姓钱的捕快。我说认识,他还是我姐夫呢,便带他去找姐夫。” 李通接着说,“可是没想到,他只是远远看了姐夫一眼便走了。这几日,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本想找姐夫求助,不成想姐夫……” “你可还记得那人的体貌特征?”钱亦心接着问。 李通道,“不记得了。他长了一张极为普通的脸,穿了一身极为平常的衣衫。他远远地看了姐夫后,就走了。混在人群中,转眼我便忘了他的样子。” “易容了,”钱亦心说道。 李通立马大叫道,“现在姐夫死了,下一个死的会不会就是我!” 钱亦心淡淡地说,“如果你不怕死,可以再叫大声些。” 李通闻言立马闭了嘴。 “大小姐,可有什么线索?” 钱亦心道,“时间基本吻合,那人是来踩点的。” 唐嘉玉反驳道,“仅凭这一点,也太过于武断了。” 李通立马附和。 钱亦心盯着唐嘉玉看了一眼,良久,才说,“即是来找唐老爷,怎么会不见人就走。钱轶言说,那封信是一个月前收到的。与此同时,李舅舅遇到了来找唐老爷的人。” 她又说,“有时候巧合多了,便不是巧合。” 尚武说道,“只是不知是哪路人?” “既然是十五年前旧事,幕后主使定还在蜀州。” 李通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那人有蜀州府口音。” 钱亦心道,“唐嘉玉,你这个舅舅也并不是全无作用。” 唐嘉玉看她三言两语就将推断出来了,虽有不爽,但也不好发作。 四人连夜出发,蜀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