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公子咎狐也律公子乙三人决计一块去往赵家,打听那匹马的下落。公子咎打扮成富家公子模样,狐也律和公子乙大摇大摆的跟在公子咎身后徒步往赵家走. 那天,赵士文不在.几个人到了赵府门口,把门的家丁把几个人揽住,寻问了详情后,一个守门人转身回到府内告知了管家胡海。 胡海是个中年人,四十多岁,经验老到,遇事不含糊,他一听说来了几位中山人,言称要买马,便亲自走出门来应对。 来人见了管家胡海,相互作了番简短介绍之后,公子咎恭身施礼,说:“胡管家,我等是中山来的马客,常年以贩马为生,听说你家收了匹好马,特来府上一睹马的风采,不知可否让我等入内开开眼?” 管家胡海是个见多识广的人。此人并不一般,他原是魏国左人城边关守将丁盾安排在赵国赵士文府上的探客,平生信奉墨家学说,讲究与人为善,广施仁爱,因为不满丁盾的一些做法,后来被中山国一个神秘人物策反,具有为两个国家主人效力的双重身分,他听门人报说几个年轻人来自中山,自带三分好感,便把公子咎他们几个放了进来。管家胡海走在头前领路,几个人进了府院,大家一块走向府后的马厩。 这时,赵家两个小女仆要去院外湖边洗衣裳。赵府外有个池塘,池塘里有片荷花荡,离荷花荡不远,有眼温泉,一年四季冒着清咧的甘泉,附近的妇人因此经常到这里来洗衣裳。 今日,赵府千金赵青莲手里拿着昨天在集市上买的一件新衣服,想去淘一淘,过过水,于是,就跟两个小女仆一起向府外走去,公子咎与赵青莲就这样在赵府大院过道上不期而遇了。 俩人在路上擦肩而过的时候,不经意的互相看了一眼。 公子咎看到赵青莲后,觉得此女很耐看,便又反复在赵青莲身上打量了一遍,就在一错身的功夫,公子咎狠狠的在赵青莲的脸上扫视了一下,直看得赵青莲低眉含羞,不敢与公子咎直视。 也正因为有了这一眼,公子咎顿生留恋忘返之感。 只见那赵青莲年方二十出头,正值熟女芳龄,身如细柳,花枝招展,妩媚多姿,人长得眉清目秀,模样不但好看,穿的衣服也随意,公子咎越看越觉得赵青莲媚而不俗.她的着装尤其让公子咎觉得有趣,这跟他在中山宫殿内所见女人们的装束不同。 其实,赵青莲今天穿的这身衣服很普通,因为在家休闲,她穿着随意,不加修饰,身上有股朴实无华的美。 赵青莲的上身,外套着一件紧身缕空的蓝花小上衣,胸部丰满,风姿绰约,因为身在府内,上身包裹得不严,胸口比平常露得也稍微多了一些,脖子白晰,项内一揽无余,没戴任何首饰。赵青莲下身穿着件宽松的丝棉素肥裤,走起路来,随风一吹,整个人动感强烈,活脱脱世上仙女一般。 赵青莲头发也束得简单,只轻轻往上挽了一挽,挽成了一个斜于脑后的发髻,用一条细红绳缠着。 赵青莲今天睡了一个大懒觉,起床后早饭也没吃,日上三杆后,她又在闺房里摸摸揣揣,收拾了会儿房间,然后又在屋内懒散了好一会儿,这本该养足了精神,可她出得门来,仍是一副无精打彩的样子,她也压根没想到会有几个年轻的中山人,闯到府内来。 此刻,因为懒散和不事打扮,衣冠楚楚的公子咎等人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她便慌不迭的拉了拉上身的衣角,试图遮掩下不知哪里会有的丑处,也正因为一时的紧张慌乱,以及装束简单随意的样子,竞引起了公子咎的关注,公子咎觉得赵青莲身上有种不加修饰的美,自然而质朴,看了一眼他还是觉得没看够,于是看了又看,直到看得两眼发直,动了心思。公子咎心里有种预感,他觉得她就是今生今世陪伴自己一生的女子,仿佛一见面就自来熟似的,天生就该与她有缘。 公子咎在中山国都也没少见过姿色端庄风流妩媚的女人,可是这次在赵府,赵青莲却给他不一样的感觉,一见到她就倍感亲切。 公子咎生活过的中山国都,女人以鲜虞人居多,她们的穿着打扮大都是鲜虞族人风格,跟赵国人穿戴截然不同。 鲜虞女人一般挽双髻,双髻似角,以束高为美,她们身上佩戴的服饰和小零碎也多,讲究奢华,女人们一般上身都是穿件紧身的毛料衣服,不是毛料的通常也镶个毛边,下身穿的也常常是大小方格的紧身长裤.常年如此,部落习性使然. 公子咎从没见过赵国女子在家里闲适随意的样子,所以一眼看到赵青莲时便觉得新鲜好奇,因为忙于各种事务的他,好久没往好看女人身上看过了,所以见了赵青莲的一刹那儿,他突然间觉得女人是个必不可少的存在,再看看赵青莲那张青春美丽的脸,立即觉得她身上有股诱力,仿佛是专门对自己来的,所以想走上去问她个究竟的心思就越发强烈。 赵青莲也同样感到有一丝丝的惊心,他一看公子咎长相跟中原的汉人不同,便有些喜欢。 公子咎脸部楞角分明,皮细脸嫩,白白净净,狄人和汉人混血的脸色白里透着红,看上去眼神有点忧郁,还透着点坏劲,再看看他一副公子哥派头,肌键精壮,高大威武,英俊洒脱.走起路来昂首抬头,反背着双手,装模作样,一幅好笑的样子,赵青莲直觉得心意朦朦,爽目神清,心头一亮。 眼见赵青莲优雅的离去,公子咎却有追去抓来的念头。公子咎觉得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就要腹黑脸厚,所以,在赵青莲走过去之后,他追了上去,他想把赵青莲叫住,侧身跟着赵青莲的脚步。他的眼神大胆而放肆,不停的在赵青莲的脸侧游走,喜爱之情流露在脸上,目光也有些挑逗,神态甚至有些轻薄,公子咎连连喊道:“小姐,请留步。小姐!” 赵青莲低着头,边走边想:“哪里来的坏小子啊,在别人家的府上,还这么缠人。再说,人家哪里是什么小姐呀,大姐了都,人家分明还是个公主,好没有眼力。” 这也难怪公子咎看走了眼,因为赵青莲混在侍女群里走,手上又拿着件要洗的衣裳,公子咎看她打扮装束,把她当成赵家管事的佣仆了,自以为叫她小姐还是抬举她了呢。因此,公子咎对赵青莲一言一行,没有拘束顾忌,我行我素。 公子咎本意是想跟赵青莲这个佣仆似的美女搭个讪,唠上几句,留个芳名什么的,好在日后打听联络她,尤其想知道她婚配了没有,万一日后约个会、请个媒什么的也图个直接方便。 可他没想到,赵青莲不给他这个机会。赵青莲的想法跟公子咎的想法正好相反。赵青莲因为没施粉黛,不想让公子咎看到她的素脸,所以直往一边侧。 而且,公子咎追得越紧,赵青莲越是走得快。公子咎一看,这个女人明明是在躲自己呀,心中疑惑,心想是不是自己在人家面前太随便了,接着又紧跟着走了几步后,又喊了几声:“小姐,小姐”,叫人家不应,自知讨了没趣,便不再追了。 赵青莲见有人又追又喊,心里本无准备,一路上并不搭话,脸色却早红红的,羞到了不行。 公子咎停下了脚步。无奈,身在人家赵府,公子咎觉得不能人前失礼,只得折身相跟着管家前去看马,本来他和狐也律、公子乙是来相马,而不是来相亲的。 此外,对于公子咎来说,纠缠一个初识的姑娘,不是他的风格,这样追来追去,也很伤自尊。公子咎骨子里有王家公子哥的傲慢,追赵青莲也实在是一时有些喜欢,这对他来说,是从无别有的事。 不一会儿,几个人相随着来到了马厩。 公子咎心怀着遗憾,在赵家马厩里转了一圈,并没看到狐也律说的那匹黑马,那匹马不见了。他便问了问马的去处。 原来,那天将军连夜派人把马牵走了。于是几个人失望的往外走。 公子咎本不想走,感到两腿挪不动,一是因为千里马没看到,二来,眼前走过的美人也不知哪里去了,他还幻想着能跟赵青莲再邂逅一下,看看她骄人的模样,可又找不到借口 ,于是郁郁不欢的与管家胡海恭身施了个礼后,从赵府院子里走了出来。 赵青莲虽然转身不见了,但此时正有一个跟赵青莲长相酷似的女子,赵青莲的妹妹赵青怡向府中走来。 这天,赵青怡奉母命,坐上马轿去到姑妈家送了盒甜点,等她办完事回到赵府后,公子咎等人已经走不多时了。 赵青怡回到赵府内院时,见赵青莲正一人独坐闺房唉声叹气,心中好象郁积着不快的情绪。 赵青怡见状,走上前去问:“姐,出什么事啦,咋又郁郁了” 赵青莲只管床前坐着,扭了个身,对赵青怡的关心置之未理。 赵青怡很是纳闷不解。她出府前,赵青莲还好好的,半天功夫不到,人就变了,为此,她想探个究竟。 于是,赵青怡耍起了调皮,她站在赵青莲面前,故意在赵青莲脸上瞅来瞅去,扫视了好一会儿后,说:“姐,早上起床,你没洗脸吧?” 赵青莲娇嗔道:“哪有呀,别瞎说”。说完,直起身来,往屋外走去。 赵青怡一看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跑到侍女房,找来了小女仆,打听上午发生了什么事,小女仆说:“小姐,什么不愉快也没发生呀?” 赵青怡想:怪了,什么事也没发生,姐姐怎么会闷闷不乐呢,莫非爹爹逼婚了?还是姐姐为嫁不出去又着急了? 为了弄清原委,她又问另一个女仆道:“今天,大小姐是不是出府遇到什么人了?” 小女仆说:“二小姐,大小姐是出府了,不过,出府并没遇到什么人,倒是有人送上门来了。” “恩?什么人?”赵青怡警觉了起来。 小女仆说:“三个中山的人,都还年轻。” 赵青怡说:“多大岁数,来干什么,快说来听听。” 小女仆说:“打头的,有二十多岁,说是来府上看马的。小姐就遇到了他们仨。” 赵青怡听后,心想:恩,有点意思。可这就是姐姐今日不快的病根?不象。 于是,她又转身去找管家胡海。管家胡海一五一十的把情况跟赵青怡说了说,来的都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等等说了个清清楚楚。从胡海处,赵青怡得知,领头的人岁数稍大点,他们称他为咎公子。 赵青怡从管家胡海处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分析,手里拿着把小折扇,不断敲打着手心。 路上没人,想着想着,赵青怡不自觉的说出声来了:咎公子,看马,这跟姐姐不搭边呀,姐姐总不会是在叹马吧? 赵青怡摇摇头,仍自言自语道:不对,应该是他们惹姐姐烦心了。可是,姐姐,你嫁不出去跟家中来客有什么关系,恩,怪不得客人。姐姐呀,我明白了,你这是自找闲愁。咳,姐,你不就才二十二嘛,成不了婚,结不了亲,咋就愁成这个样子了,真是的。 赵青怡突然转了个念头,她又说:“天啊,姐,你不会是看上他们中某个人了吧。” 想到这儿,她便坚信了自己的判断,带着她的调查结果,自信满满的向赵青莲闺房走来。赵青莲此时正在庭院石榴树下用剪刀打理树枝,赵青怡踱开方步,摆开架式,准备跟赵青莲取个笑。 赵青莲的心事,真被赵青怡猜了个正着,赵青莲打理树枝是假,实际上心很烦躁,只为昨日有个朝中大臣前来提亲,家父相逼,而她又老大不婚,正苦于心无所恋,今日虽对公子咎有好感,但她觉得一个是赵国人,一个是中山人,地域不同,习俗有异,两国还时常有战,各种受限,离现实太远,如同虚幻。 不过,现在她的心头还萦绕着公子咎的影子,一边回想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边想着另外两个男人的样子,打理枝杈心不在焉,一顿乱剪,地上掉下了不少嫩嫩的枝和黄黄的叶。赵青莲手中不停的修剪着,春心也在萌动,她想:看来,天下好男人不少,只是还未遇到,那就耐心等吧。 赵青怡走到赵青莲跟前,耍了个小花招,她伸出手指在赵青莲面前晃了一晃,嘴里说了个“愣个里愣”,意思是想在探赵青莲心事前,先活跃一下气氛。 赵青莲木然,假装不爱听不待见,不会意,只顾扬头伸手剪枝。 赵青怡说:“姐,好端端的青枝,你剪它干嘛,害天害地害自己呀” 赵青怡还是不理,赵青怡又使了个小心眼,说:"姐,你猜今日我在街上遇到谁了?” 赵青莲终于开了口,说:“去姑姑家走动下身子,还能遇到仙人不成,无非是猫啊狗的,你又不是去找婆家”。 言语中,赵青莲情绪还是有点闷,赵青怡听着话音儿却感到有点爽,毕竟赵青莲一开口就说了一大堆话。 赵青怡见气氛活了些,便又故作神神秘秘的说:“姐,我在咱家府门口遇到了一位公子,好英俊也,他还有意碰了我的手,坏坏的,白脸,是个中山人。”说完,嘿嘿一乐,眼神里带着诡秘。 赵青莲本不信,一听赵青怡说到了中山人,便芳心动了一下。赵青莲怀疑赵青怡在骗她玩,便问:“他是怎样碰你的?”。 赵青怡出门上车轿,喜欢自己赶马亲驾,尤其是她俩一块出行的时候,赵青怡常常自告奋勇驱车前行,不要马夫,她嫌人多事杂,不如姐俩同坐一辆马轿畅快,时间一长赵青莲也就习惯她了。现在,只听赵青怡说:“我赶马轿了,车马走的有点快,小彩鞭子掉到了地上,他帮我捡起来的,往手上递的时候故意碰了我一下”。赵青怡这谎撒得有板有眼,赵青莲多少有点信了,但她还是不敢轻信。 赵家有两顶车轿,其中一顶还是赵王的赏赐,赵青怡所说的马鞭子自然也十分精致。 听着赵青怡有声有色的描述,赵青莲停住手中的动作,回下头看看她,说:“你咋不说跟人家牵手了呀,死丫头,好不知害羞。” 赵青怡说:“牵手倒没有,好感倒是不少,好象载了满满一车也。” 赵青怡说得轻佻夸张,明显带有挑逗赵青莲的意思。 赵青莲继续寻摸着枝杈,看看哪杈不顺眼,准备上去给哪枝一剪子,她两眼望着树枝,回赵青怡说:“妹妹好有人缘呀,你姐咋就碰不上呢。对了,你咋没把人带回来呀,让姐给你把把眼”。赵青莲明显是在反击了。 赵青怡说:“才不,我怕姐姐抢了。” 赵青莲说:“噢,那你就自个掖着藏着吧,说出来干嘛,你这不是成心想让姐姐嫉妒?” 赵青怡呵呵笑了一下,又说:“姐,其实,那个叫公子咎的向我打听你了也。那个叫狐也律的人跟我说,公子咎是个真正的男人。今天他们到我们家,是想先看看你长得什么样,如果看中了,就准备找人到咱府上提亲了。你说,今天府上是不是来了几个年轻的客人呢?” 赵青莲听了,脸上泛红,她想了想公子咎的样子,觉得可亲可近,她情愿他们不是来相马的,而是来相亲的,于是,她明知赵青怡在戏弄她,还是愿意顺着她的话往下想。 于是,赵青莲说:”青怡,那个公子来咱家后,瞅了姐姐好几眼,看得姐姐都有点把持不住了,唉!”赵青莲说完,叹息了一声,然后走到另一棵石榴树边继续剪枝。其实,那个人是不是叫公子咎,赵青莲心里还没有底。 赵青怡追过去,说:“哎哎,姐,什么叫把持不住呀,难不成你对那个公子有意了?” 赵青莲慢不经心的打趣道:“有啊,你姐早该嫁人了,总不能老得赖在他赵家吧。” 赵青怡一听,忙借机敲诈,说:“姐,我想让你送我个镶金的串珠,要黄红白相间的,串上不能少于十六颗珠子.你要是答应了我,我去为你做媒,做不成媒,我去求别人给你做,保你和他,好事连连,将来成对成双。你看行不?” 打造什么样的链呀串的,花多少钱,对赵青莲来说,都不是难事。 赵青莲顺势说:“好啊,你看哪天安排我和那位公子相亲哪,快说!” 赵青怡呵呵笑了笑说:“姐,你也太心急了吧”,说完,她从身后绕到赵青莲的面前,轻轻用扇子托起赵青莲的下巴来,背起一只胳膊来,说:“抬起头来,先让本小姐看看漂亮不。” 赵青莲一看,赵青怡不但拿她寻开心,还动起了手脚,便说:“死丫头,滚开!” 赵青莲正不知往哪里放剪子,正巧俩个侍女来了,一个端着盆水,一个手里拿着毛巾。 一个侍女接过剪子,一个侍女端水站着,赵青莲就着洗了洗手,接过毛巾擦了几下后,把毛巾丢在了盆里,转身去找赵青怡,赵青怡早跑没影儿了。远处只留下赵青怡的一串笑声。 赵青莲以为赵青怡逃了,没想到不一会儿,她又转了过来,站在赵青莲的背后,远远的说:“姐,一言为定,改天我为你约了人,你可不许反悔噢。” 赵青莲说:“放心,姐不反悔。” 赵青怡又说:“姐,你看这种交换,你亏还是不亏,如果你觉得亏,后悔还来得及。” 赵青莲说:“有本事你把公子咎给姐弄到手,他要真如你说的那么好,姐给你搬座金山银山,你看成不成?” 赵青怡走上前来说:“姐,来,击掌为誓”,于是姐俩击了下手掌。 赵青怡笑得一脸灿烂,她想立即去打听来府这几位年轻客人的下落。赵青莲却没把赵青怡的击掌为誓太当回事。 赵青怡说到做到,她要去当红娘,为姐姐牵线搭桥了,她也想看看这几个中山人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竞能让木头人一样的姐姐为此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