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收拾了放在门口,又去了一趟厨房,之后出来的时候,徐泽寅才叹着气道:“……说起来,张艳梅那姑娘这辈子怕是完了 。 ” “完了就完了,又不是我教出来的。”聂延的语气倒是平静,时淡淡道 ,“以后要是再看到她来学 校就给我轰出去。” 徐泽寅额了一声:“这不太好吧,毕竟她的学习成绩还不错。” “成绩好的贼我教可不起。”聂延回头看着徐泽寅,语重心长地拍拍对方肩膀,叹道,“你也可以选择继续教她,不过那时候你将失去一份年薪两千巨款的好工作,只能回去继承可怜的亿万家产!” 徐泽寅:“……” 听见这话的叶昭:“……” 原来她的月三百真的是巨薪啊! 徐泽寅抹了一把脸,说道:“我是怕老张他们来学校闹,我都快被那两口子闹疯了……把女儿教成了那种德行也就算了,还想让我掏钱送出去上学。” “你说他们这是哪儿来的自信?怎么就能那么理直气壮地开口?就因为他们穷?就因为我有钱?我呸! “我宁愿拿去擦屁股也绝不会在这种人身上浪费一分。” 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儿诉苦起来,饶是聂延见多识广也险些没法儿招架。 他继续拍徐泽寅的肩膀,用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说道:“你这就是太年轻了……” 徐泽寅:“……” 徐泽寅苦不下去了:“你只比我大半天,谢谢。” 聂延:“……” 聂延轻描淡写道:“行了,随他们去吧,这段时间我应该会一直留在学校里,他们真要是敢再闹翻天,不把他们弄得看见这学校就绕路走算我输。” 徐泽寅愣住:“你能怎么弄?” 聂延扭扭脖子,捏了捏拳头,然后发出咔嚓声响——社会我聂哥,人狠话不多! 徐泽寅:“……” 其实说起来,学校这地方虽说是培养祖国花朵的和谐家园,但那也只是表面上。 从小老师就在教,人呢,是团体生物,所以,大家要学会团体合作,互相帮助,才能共同进步,和谐发展。 这话是没错的。 但,人呢,又不见得都是团体生物。 有过切身经历的人最能明白,曾经那些或青涩或成熟的校园时光里,总会有一些人看另一些人不顺眼,就比如:你今儿居然穿得比我好,嘿,找打! 这些矛盾的形成几乎不需要理由。 普通的小打小闹倒是无伤大雅,可山里的孩子从小就是皮着长大的,为点儿小事儿打架斗殴几乎在所难免。 学生们要是在外面自己摔了伤了倒是没人说什么,可要是闹在学校里,伤在学校里,那就不单单是学生们自己的事儿了……碰到家长好说话的,事情倒是好解决。 但有些家长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一旦出了事儿就会把所有的责任全部推给学校老师(即使是学生自己搞事情),然后现场表演实力碰瓷讹人得了便宜还卖乖等各种尴尬戏码。 徐泽寅就有幸经历过那么一次。 他在这边待的时间其实比聂延还久。 初来乍到的时候倒还算稳定,但在这所学校原本的校长白佑霖,也是他大学学长出事的时候,整个小余山和周遭的村子里都闹得有些大。 家长们那段时间里都在说这件事,他们担心学校可能不会再继续办下去,也担心外面的路因为没了白佑霖的某些运作而修不进来。 但小朋友们听见校长去世之类的话题心里概念并不大。 死亡两个字更容易令他们联想到鬼怪之类的故事,而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就有人专门用来恐吓其他学生。 徐泽寅那段时间心态多少有点崩,导致课堂上有些走神……毕竟白佑霖对他而言,终究是个敬畏且佩服的前辈。 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就没,这种事根本不是靠着节哀顺变四个字就能真的节哀顺变。 然而那天,也就是他布置完作业走神的那一笑会儿,就有一对前后桌学生忽然因为被鬼故事吓到了哇哇大哭,还在打架,男女生。 更令他不可思议的是那两个学生讲的鬼故事还是在说什么校长会从土里爬出来把对方拖进去这种大不敬的话……徐泽寅当时没忍住,就怒斥了几句。 然后怒斥没起到效果,反而看见女生拿笔尖哭着去戳男生眼睛,男生一边躲一边用力扯住女生的头发不要命地拽,嘴里还在哈哈嘲笑“胆小鬼,没人要”之类的话。 那画面残暴得从小成长环境都十分温和的徐泽寅两眼发直,差点儿回不过神来任由事态发展下去。 但即使他及时阻止了事情,男女生还是都受了些伤,哭得撼天动地日月无光。 徐泽寅毫不意外地被两家家长吵上门,女生家里只有一个奶奶,爸爸已经去世,而妈妈早就跟人跑了,一老一小就在他面前哭得肝肠寸断。 而男生的家长则指名道姓说他教不好,还要他赔医药费。 徐泽寅的家境优渥,生而无忧,那时候还布知道什么叫财不外露,想着孩子受伤了确实耽误不得,老人带着孩子也不容易,就直接掏钱。 结果掏着掏着就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身上现金被莫名其妙地坑完,最后还险些把内裤都送出去。 徐泽寅:??? 那经历简直令他大开眼界,荡气回肠,一度怀疑自己违背父母意愿,一意孤行选择教书育人是否正确,是不是应该好好回去继承家业,然后成立一个专门惩戒社会败类的组织,为民除害。 不过他这侠肝义胆的老古董思想被当天才风尘仆仆赶来接烂摊子的聂延嘲笑了个底朝天。 只是,嘲笑完了之后,聂延就实力演绎了一下跟听不懂人话的人该怎么交流……他妈的直接是把人打进了医院! 徐泽寅:??? 徐泽寅对聂延当时的话还记忆犹新: 碰瓷? 行,让你瓷。 你不是要钱么? 他妈的老子什么都没有,就不缺钱,来,随便碰,碰死了算我的! 狠话放得尤似山里作恶多年的悍匪头子。 徐泽寅被他唬得都恨不得退避三舍,就更别提那俩学生的家长了……他们从徐泽寅那儿坑走的钱几乎是原封不动地吐了出来。 然而聂延那段时间的态度,也真的是糟糕到没法儿形容。 除了好友白佑霖的意外去世之外,还有他自己事业上的黑暗……前者尚可节哀,而后者于他而言却不亚于剜心之痛。 两件事碰到同一时刻再遇上学生家长胡搅蛮缠瞎搞事,就直接把他逼成了个怒目金刚。 等家长闹事的事情解决之后,就是决定学校是否继续办下去的关键时刻。 那时候学校里包括徐泽寅在内,也只有三两个老师撑着,聂延冷静下来之后就把他们叫出来谈了一番话:“人与人之间不管在哪儿是平等的,平等到不管在哪儿都有三六九等之分,所以,该怎么看待他们,你们自己心里有一杆秤就行了。是对这里的人也好,还是对自己也好,该怎么付出怎么去做都是你们的事情,领不领情则是他们的事情,各司其责,问心无愧就好……走留你们决定。” 他们是从山外来,都是年纪轻轻,不能说见过多少世面。 但社会上的人情冷暖,其实早已经有过体会,而大家都是成年人,有自己决定自己选择的权利。 只是,这所学校是白佑霖的心血。 聂延没有问过,也没有机会问……为此搭上自己的小命儿,究竟值不值? 但那都不重要了,因为他接手了这个烂摊子,他要么把这个烂摊子砸了,要么就风雨飘摇地撑下去。 最后,还是徐泽寅先开口,决定留下来。 他不太了解聂延跟白佑霖是什么关系,但他觉得聂延这哥们儿值得结交。 因为他说过一句话:“但凡是个人就有心,碰到那些把自己满腔热血踩在脚底下糟蹋的人,没必要跟他们讲道理。” 想起往事徐泽寅就是一阵感叹。 等外面的路修进来之后这学校就不会在继续办下去了,也不知道聂延之后会做什么……反正这地方关不住他了。 徐泽寅想不通,却也没有深想。 都说交浅言深交浅言深,但对于深交之人,却更需要慎言。 他摇摇头,准备回屋休息,没走两步又忽然回头,“对了,你刚刚说最近都在学校……白老先生先前不是说让你再走一趟县城么?不去了?” 聂延摇头:“先不去了,下个月中旬再说。” 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对徐泽寅叮嘱道:“对了,我记性不大好,你明天记着给叶老师提醒下,身上的现金和贵重的东西千万要收好。” 徐泽寅神色肃了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