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池在飞夙以北,那里的雪长年不化,不似飞夙只有冬天才会飘雪,萧梓快马加鞭,希望能在日落前找个地方歇脚。 只是还未过多久,她就已受不了这马上的颠簸,将速度放慢了些。 行至一片竹林,萧梓忽然听到身后有呼救声,“女侠,女侠,救、救命啊!” 萧梓身形一僵,她出发之前明明将自己打扮成了男子,这露馅儿得也太快了吧…… 只见一白发白须的老者气喘吁吁地跑着,身后还跟着许多黑衣男子,他们的脸被黑纱遮住,看不真切。 那老者看见萧梓便像看见了救星一般,直奔她而来。 萧梓坐在马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那几个黑衣男子手中可是明晃晃的大刀,可自己手无寸铁,且根本不会武功…… 萧梓轻轻叹了口气,还是决定下马,对她而言,让她看着一个老人受难,自己骑马逃走,这比登天还难—— 从小就被她爹在耳边念叨要尊老爱幼,今天总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萧梓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爹在天之灵能看到自己舍身就义的场景,女儿没有堕了镖局的名头。” “救命!救命啊!女侠!” 老者还在紧张地逃跑,黑衣人依旧在后面吭哧吭哧地追。 萧梓眼看着这么一幅诡异的画面:那老者绕着萧梓和她的马转圈,而黑衣人也跟着他兜圈子,并始终保持一定的速度。 萧梓:“……” 难道他们是一伙的? 老者见萧梓发愣,用更大的声音喊道:“女侠,快把他们打跑啊!” 萧梓拉着缰绳的手紧了紧。 “可是,我不会武功啊……” 一秒。 两秒。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老者和黑衣人停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出声。 “你们怎么不跑了?” 萧梓率先打破这诡异的寂静,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不会真叫她遇上碰瓷的了吧。 可令她讶异的是,那些黑衣人忽然摘下黑纱,将刀随手扔在地上。 现在劫匪都长得这么俊俏?果然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萧梓瞪圆了眼睛,里头写满了惊艳。 再看看那老者,正捋着白须,考量着自己,他们果然是一伙的吧…… “师父,徒儿还有要事在身……” 为首的黑衣人开口道,语气中满是无奈。 “老一,你这糊涂虫,好不容易追上人家,你又临时变卦!你刚刚不是还说对这位女侠一见倾心,誓要娶她为妻吗!” 萧梓愣住了,一干黑衣人也愣住了。 “可是我刚刚明明听到你喊救命,还有,他叫你师父!” 此时萧梓心里更紧张了,她可以确定这群人是一伙的了,而且,他们对自己好像图谋不轨,这是要劫色!? 萧梓一个头有两个那么大,江湖怎如此险恶! “这个嘛,是我那蠢徒弟故意演给你看的,小姑娘,有没有觉得他特别高大,特别威猛?” 哪有人演劫匪来凸显自己的高大威猛的? 萧梓暗自腹诽,警惕地盯着他。 “我这徒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啊,谁让女侠你出现得这么突然呢?你不必害怕,我乃是三清观中雪痕道长,绝不是什么可疑之辈。” “三清观……雪痕道长?那你是不是有个徒弟叫贺驳?”萧梓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知道我徒弟?来,老一,你过来!”雪痕道长脸上忽然溢出欣喜,对着刚刚叫他师父的黑衣人胡乱招手。 贺驳沉默着抬脚上前,心中却在猜测自家师父的想法,师父爱演爱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他们这些徒弟也只好陪着,只是从未见过师父对谁这么执着过,细看萧梓,骨骼纤细,也不像是练武的人,师父怎会看错? 这么想着,贺驳对上了萧梓的眼神,她怎么好像还对自己抱有敌意? 萧梓盯着贺驳,脑中乱成一片,她是要找贺驳算账没错,可是自己根本不会武功,听了唐清休的话后就毅然决然地去寻仇,自己的智力怕是也随着内力去了! 她把一切都归咎在唐清休身上,要不是这个面瘫师兄催自己上路,现在她肯定会有一份周密的计划。 雪痕道长见萧梓与贺驳大眼瞪小眼,双掌一击,提议道:“这位女侠,今日一见,我觉得与你甚是投缘,不如你随我们回三清观吧。” “为何?” “师父!” 萧梓与贺驳同时看向雪痕道长,听到对方出声后,瞬间又回头互瞪。 看着眼前两人的反应,雪痕道长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女侠看上去年纪尚轻,做我们老一的童养媳刚好。” “……”贺驳的脸堪比烧焦的锅底,“别闹了,师父。” 他觉得师父今天有些过于不正常了,虽然平时也爱开他的玩笑,但要将一个陌生人带回观里还是头一次。 萧梓沉默,将同他们讲理的念头压了下去,雪痕道长看起来根本就不是个正常人,而且被他这么一闹,贺驳对自己的印象也好像也变得极糟,此时向他讨要东西,说不定还会有性命之忧,何不将计就计,随他们去三清观将爹的茶具“偷”回来? “可是……童养媳不是应该从小就养着么?” 总之,先顺着雪痕道长的话说下去吧,不仅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还能看到贺驳吃瘪的样子,简直是一举两得,萧梓在心中暗自点头。 她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地瞅着雪痕道长,让自己显得更可怜些。 日月可鉴,萧梓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矜持”二字。 贺驳的脸又黑了一层,这丫头难不成还真的想嫁给自己? “老一啊老一,你看看你,让人家多委屈,罚你回去后每天练剑多一个时辰!”雪痕道长话里满是责怪的意味,让贺驳几乎拔剑。 “对了女侠,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总不能一直叫你女侠吧。” “啊……我叫萧皓……梓。” 萧梓名字到了嘴边,却硬生生地多加了一个字——皓是她爹的名字,出门在外,怎么能将自己的真实姓名透露出去! 萧梓忽然想起唐清休和雷沐,一阵懊恼,反正也不会再见到了,告诉他们应该……没关系吧。 “哦?小耗子?真是好名字。” 贺驳不无嘲讽地说道,他现在真是看萧梓哪哪不顺眼。 “总比你好,爱扮土匪的变态……” 萧梓睨了他一眼,虽是小声嘀咕,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噗哈哈哈,你们听到没,她说大师兄是变态。” “别胡说,说不定这是我们未来嫂子呢?哈哈哈哈哈。” 贺驳的师弟们只呆住了一秒,就爆发出一阵大笑,身为三清观弟子,最开心的事当然就是看同门师兄弟吃瘪!而且师父居然还帮着外人欺负大师兄,这件事他们能拿来笑一年——不,一年半。 “咳咳,好了好了,都别笑了,这样吧,我门下已经有十二个徒弟了,既然你想跟我们回去,我就当多收了个徒弟,以后就叫你小十三吧。” 雪痕道长故作正经,只是他那因为大笑而泛红的脸出卖了他,刚刚明明是他笑得最厉害。 “好。” 萧梓眼睛也没抬一下,答应得很干脆,虽然她总觉得“小十三”这个称呼带着凶兆,但总比那个贺驳叫自己“小耗子”好。 “走吧,天色不早了。” 贺驳丢下这句话后便向前走去,语气和动作都显示出他此刻心情极差,后面的师兄弟们见状更乐了,不停地和萧梓搭话,萧梓被他们的自我介绍弄得晕头转向。 就这样让一堆陌生的青年男子热情簇拥着—— 还不是什么歪瓜裂枣儿,个个都眉如墨画,身形颀长…… 萧梓脸上的火气恨不得冲破头顶,炸成天边一片红霞,她几乎想把头埋到马儿的鬃毛里去。 那一刻,萧梓又找回了“矜持”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