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羲下诏,以裴鲁年岁古稀,又多有功绩在身为由,免去了他的死罪,发配边疆,以儆效尤,其孙裴令也因为受到牵连,撤去荆州刺史之职,贬至偏远的屯意县,主一县之责,至于裴府众仆,皆以旧历为鉴,分别处置。
我是骑着马飞奔到京城门口的,此时一早进京听候圣旨的裴令已经将该理好的东西都理好了,若是我晚上一步,他大概就走了罢。
“我不知道昨夜裴大人会突然病重,你再多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去求太子让你们能暂时停留在京城治病,你......”我说得很急,眼睛紧紧盯着裴令的脸,可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给打断了。
“不必了。”裴令摇头拒绝“祖父他能保住一命,我已经对你感激不尽了,你不要再为了我去触怒太子,他现在的身份已经同过去不一样了,你在他面前需得谨慎再谨慎才是。”
“可是......”
“其实我早该规劝祖父的,只是有时候人的欲望真的很可拍,若是在金钱权利里待的久了,早晚有一天是会被它们迷惑了眼睛,现今太子将我贬离京城,又开恩让祖父随我去屯意县安养,这样对我、对祖父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抿唇,脸色有片刻的凝固,但最后我也只能尊重他的意思。
“屯意县环境艰苦,你若有什么麻烦,就写书信给我,我会尽我所能去帮你的。”
裴令的眼眶有些微微的湿润,他向我点了点头,却没有多余的话可说。
“我送你一程吧?”沉默半晌,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对他道。
裴令摇头“这里就好了,怀书他们都是在这里跟我分别的。”
我知道他是怕我会因为他受到牵连,如果我坚持要送他,他一定会觉得心神难安,可是......这么多年的同窗之情,叫我怎么能够坦然地去面对今天这场离别?
“京城离屯意县尚有万里之遥,我就送你十里,也不算过分。”我道。
裴令还想拒绝我的好意,可我已经翻身上了马,就等着他起程了。
“你啊.......”裴令摇头失笑,也不再让费时间,同我一样上了马,吩咐下面的仆人道“出发。”
车队开始缓缓向前,我骑马走在裴令身边,却是相对无话。
十里长亭思连思,半生飘浮无所依,转眼繁华如梦过,潇潇暮雨谁人立?
无论是归人,还是故人,似乎我总是在梦外的那一个。
最清醒,也最伤心。
“此去路遥艰险,定当万分小心。”一拉缰绳,马蹄立停,我转头看向身边的裴令,开口叮嘱道。
裴令点点头,对我道“你快回去吧。”
我看着他,没说话。
裴令深吸一口气,骑着马继续往前走了,然而还没走几步,他突然停下来,背对着我道“往后,便是有机会......我们也不要再见了吧。”
我怔住。
可那长衫浮动的青年已经打马远去,连一个可以反悔的机会都没留下。
“裴令......”
他终究无法面对我和裴鲁之间的争斗与伤害。
也许温润的人,都是心软的。
微微垂下眼帘,我握紧手里的缰绳,返身回了京城。
现在朝局动荡,岑曦掌权,他让我在家休养几日,我也不能违背他的意思,只是我一直都不是一个能安安静静地养伤的人,太医院的御医日日来,弄得我是每日都心情烦躁。
“沈相大人,您的伤势已经日渐好转,可怎的今日心绪如此不宁?”御医抬头问我。
我白了他一眼,从床榻上坐起来,理了理衣服便打算往屋外走,御医心里一惊,赶紧拦住我。
“怎么,现在本相连出间屋子的权力都没有了吗?太子就是如此吩咐你的?”我双手抱臂,神情倨傲地看着拦住我的御医。
胆敢在我的地盘上拦住我,这可真没把我的面子往脸上挂!
“大人息怒,”御医只说了一句,便低头跪了下去,我一惊,却听他道“现在外面风大雪大,大人的身子刚刚好些,若此刻出去着了凉,下官该如何向殿下交代呀?求大人看在下官给您看病多年的份上,就就给下官一个活路吧。”
呼吸顿住,我闭了闭眼睛,转身回了屋里。快眼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