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良你不要伤她!”伯贤眼神慌乱,向前走了两步,“你要我死?” “没错!” “你便如此恨我?” “六哥,我们从来都不是兄友弟恭的手足关系。你何曾当我是个人?你讨厌我,无视我,连我上侯府都拒不见我。现在你却来问我是不是恨你?哈哈哈。” 仲良狂笑,“你死了,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等到事成,自然要封我为王的,到那个时候所有你的风光都会是我的,统统都是我的!行止,你还不动手!” 我和行止眼神相对,我看不透他心中所想越发焦灼不安,手心里冷汗淋漓,连身体也开始微微发抖。 行止慢慢从玄英手里接过剑,我的喉咙如被人扼住想发出声音来却哑口无言。 “快啊!”仲良不耐烦的大声催促。 伯贤远远的看着我,淡淡一笑,冲我摇头。那一眼万年,穿过漫漫童真岁月,还有意气风发的少年时,像是怀念,像是告别。我的心被揪住,痛的我说不出话来。 行止长剑在手,沉默片刻,忽然往前一伸,剑锋刺进伯贤的胸口,鲜血顿时浸透了他的衣衫。 “不——” 随着我的尖叫,一道白光从我身边闪过,我不禁闭上眼睛。等我回过神来,发现仲良喉咙上插了一把飞镖,鲜血往外冒。 仲良眼睛突起,应声倒下,死不瞑目。玄英的手指动了一下,方才正是他例无虚发一击致命。 我向伯贤飞奔过去,拔掉行止的剑,双手按着他的伤口,泪流成河,“不,伯贤,你不能死。” “缱绻……”行止试图抱住我,我没办法冷静,奋力推开他,“不,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缱绻!”行止捧着我的脸,让我与他正视,“你相信我,我能救他。我方才算好了的,为了骗过仲良,刺的虽然是要害,却刚好停在了最关键的地方,我能够救他的。” 我泪水不可抑止的一直往下流,从下巴滴落到衣襟上,抽泣得像个孩子,六神无主的只是念着:“行止,行止……怎么办?”我慌乱的一直唤着他的名字,好像这是最能给我带来力量的名字。 行止将我的头靠在他肩头,轻柔又有力的缓缓拍着我的后背,温言哄劝道:“不要怕,我在这。” “他不能死,伯贤不能死,我不要他死。”我在他怀里,仿佛找到了最坚强的依靠。 “他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他出事的。乖,不哭。”行止抚着我的头发低声不断的安慰我。 行止忙了一夜,他随身有带治伤的药物,还有他昔日惯用的银针,最后加上打发玄英出去找来的几个止血生肌的草药敷上包扎后,我总算相信伯贤能醒过来。 晨光清透,行止的眼底也有了一些淡淡的倦意,他支着额头在枕边微微闭目。 我一直守着伯贤寸步不离,等到他稳定下来之后也才觉得全身疲惫,也趴在床榻边睡了。 等我骤然睁眼,伯贤还没醒来,身边的行止却悄然不见。我的心顿时跌落谷底。 我跑出房间四处找了找,又跑到院子里,都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他走了。 我迷茫无助得像是被抛弃在野地里的小兽。昨夜我真的经历了太多大起大落生死瞬间,我已经承受到极限了。 我蹲在地上把自己圈在双臂里,头埋在手臂上哭泣,为了不吵到伯贤,我尽量克制自己,最后还是呜咽出声了。 “缱绻?”行止的声音蓦然从身后传来。 我惊讶的回头,脸上还悬着泪。 行止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热粥,微微疑惑的看着我,“你怎么了?” 我猛然止住哭泣,胡乱的用手背擦掉眼泪,掩饰的看向别处,“没什么。” 行止是个七巧玲珑心的人,素来闻一知百。他笑而不语,待我走近,伸手抹去我眼角泪痕,调侃道:“哦?真没什么?难道不是找不到我以为我走了么?” 我气闷,“你到底去哪儿了?” 行止举了举粥,无辜的说:“喏,自然是给你煮粥去了。你睡梦中肚子都饿的咕咕叫。” 我嗅了嗅他碗里的白粥,脸热嘴硬,“你是故意的。故意让我一睁眼就看不到你。你知道我会心慌。” “好,是我错了,我不该让你一睁眼就看不到我。嗯?”行止俯首,语音低柔,笑容宠溺的看着我。 一刹那,仿佛回到了从前。只是,一切都没办法回到从前了。 “怎么了?”行止察觉到我神色的变化出声问。 我摇头,默默的坐到桌边,“我饿了。” 行止无奈的笑笑,将碗筷放到我跟前,“没有别的食材,只放了一点盐。” “那个老伯应该早被吓走了吧。” “老伯?” “嗯,之前伯贤让一个老伯照顾我的饮食。”我尝了一口清粥,“说实在的,老伯做的也不比你好多少。” 行止愣了愣,哭笑不得,“没办法,我纵然涉猎甚广,厨艺上委实不精。” “咦,那个跟着你的玄英呢?” “他自己会解决。” 我也只是随便问问。这粥看起来就不太够三个人吃的,我还要留一点给伯贤呢。 等我吃完了,行止才道:“此地不宜久留。” “啊?那去哪儿?” “你所说的那个老伯一定已经把消息带出去了。很快会有常山公的人过来搜查。” “可是伯贤他……” “他不会有事。现在最危险的,是你。” 我头疼欲裂,这怎么有完没完啊。 “我不能丢下他不管的!” “你以为伯贤私自行事,常山公真的会放任他吗?很快他的人会过来,他们就不是像伯贤一样会顾忌你的性命了。同时在军营你还有更重要的事。” 我的心陡然一沉。没错。 我再回头看了看伯贤。 手在头上摸了摸,又空落落的放下来。我头上的发簪都被人取走了,避免我用来自残。实在找不到什么可以做信物的,便从手上取下银镯子放在伯贤枕头边。 希望他知道,我从来没有弃他而去。 走出草屋不远,玄英牵着两匹骏马在荒野上等候。他依旧一身黑衣,像是从来不会被鲜血沾染般冷酷。胸口抱剑,目光冷锐。 我四顾无人,求证道:“你该不会真的就只带了他一人吧?” 行止笑答:“你以后就知道了,玄英一人足矣。” 我瞄他一眼,“那他的剑术跟小虾比呢?” 玄英忽然冷冷的扫了我一眼,我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不由得往行止身边走了一点。 行止自然的牵了我的手以作安抚,“这个你要亲自问朝欢了。看他愿不愿意老实回答你。” 我看了看行止,慢慢将手从他手心抽离,干笑了笑。 行止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并未有其他动作,只是把马牵过来,我翻身上马,他自然与我同乘。我被他圈在臂弯中,一时有些恍惚。 等到跑了半天的路,我才辨认出来原来自己并没有离开白首镇多远。我们抵达镇上后换了马车,由马夫赶车,玄英坐在马夫身后。 行止与我单独在车厢内,一种描绘不清的情绪弥漫开来。 这个镇子叫做白首镇,真是让人觉得残忍,我对面坐着的,是我此生都不能与之到白头的人。 “不累吗?”行止先开口了,淡淡问道。 “累。”我简短老实的回答他。 当然累,心累,车马劳顿也累。我担心伯贤,也担心军中局势,更有一堆棘手的状况等着我,就连眼前的人也不是我可以揣度的。初见的悸动已经过去,现在缓留的是别的考虑。 “那就先休息,到了我叫你。” 我看了看他,固执的摇头,“不用,我能坚持。” 他不说话。 马车行驶的声音掩盖了我们之间的沉默。 “缱绻,你在防我?” 他的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事实,又带着淡淡疑问。 我想了想道:“不,我只是不想,太依赖别人。其实你大可不必跟我一起,你的身份,如此出入越国,本就不妥。你在楚国的事不管了吗?” 行止唇角慢慢的勾起了一些弧度,眼里却是一片苍凉,“缱绻,你在试探我吗?如果你想知道我在楚国怎么安排布置的,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想知道我在越国有什么计谋打算我也可以告诉你。你不用旁敲侧击,也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我嘲讽的一笑,“是吗?你当真可以如实的告诉我?那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知道伯贤把我藏起来了呢?哦不,凭你的本事自然知道,我们在明处你在暗处,可是你并没有知会蓝翎我的去向,你大可让他来救我,大军也便不会离去,此刻却单独救下我与我在一起……襄王并不用亲自出面的,此举却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