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晴好,蔓兮身着银杏色绣花交领衫裙,手持团扇,正在亭中小憩。 “呀!六小姐,你怎还在此处?今儿可是您及笄的大日子,还不快来准备!”蔓兮只觉得自己迷迷糊糊地被拉到房间里,丫鬟正在给她上妆绾发,菱花镜里的女子,明眸皓齿,眉目如画,天生一副好皮囊,只是不知为何面色发白,多了几分弱柳扶风之感。恍惚间,众人都散出去了,偌大的房间只剩她一人,静得可怕。 蔓兮拖着裙边,穿过回廊,却连一个人影都没见着,倒是三姐姐养的金丝雀还在廊上挂着。空寂的回廊让蔓兮生出寒意,她奔向正门,看到门口停着马车,走出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与小妹有些相似。蔓兮想上前询问,却不能发声,只能看着几个婆子从身旁走过,却对她视若无睹,只欢喜地把妇人迎进主厅,人们从她身旁走过,却个个都是陌生的容颜,无论孩子仆妇,见到她都恍若无人。 蔓兮双膝一软,跪坐在地上,大口呼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蔓兮,蔓兮!”被人唤醒时,蔓兮还有些神思不定,熟悉的黑暗让她迅速回想起了这几日的经历,一时间她竟不知道现实与梦境到底哪个更糟…… “睡得这么不安稳,是不是做了噩梦?”说话的人声音清朗,如春风般和煦,这个声音的主人已陪伴了她几日,处处细致周到,不过分亲近也不给人疏离之感,纵是蔓兮这种从不与外男来往的人也不由得放下防备,生出亲近依靠之感。 想起梦中的事,蔓兮仍心有余悸,只是这也不好为外人道来。她捋了捋头发,勉强露出笑容,摇摇头:“没关系,梦魇罢了。” 柏思知道蔓兮有所隐瞒,却不打算强人所难,只当没有察觉。 只是从怀里取出一条手链,系在了蔓兮的手腕上。 “这几天你一直精神不振,这个东西或许能帮你缓解一二。” 蔓兮只觉得手腕触到了一抹冰凉,仔细一摸,是穗状的一条细链,还坠着几粒小石头,有着玉石般光滑的触感。 “这上面的海晶有凝神静气的功效,我先借你用几日,需要时再向你讨还。”似看出蔓兮想要推辞的意图,柏思不急不缓地说完这句话,低着头把手链调整到合适的长度,这样一来,蔓兮倒不好拒绝,只得点头道谢,心中默默思量该如何回报这些恩情。 “得罪了。”突然的一句话打断了蔓兮的思绪。 “什么?”在她尚未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就被抱入怀中,骤然失重的坠感让她紧贴着这个怀抱,左耳抵在他的胸膛上,平缓而有节奏的起伏让她的耳根发烫,两人虽有几天的相处,却从未有过这样的亲密接触。 “我现在送你去诊疗所,那里的医生很好,你一定会很快康复的。”柏思的怀抱很稳,速度却不慢,不过几分钟,蔓兮就被放到小床上平躺着,觉察到柏思将要离开时,蔓兮下意识想要抓住他的衣角,却只动了动手指,小心开口问道:“我们还会再见吗?” 柏思听到这话,微微一愣,俯身拨开她脸庞处散乱的发丝,轻握着她的手:“我发现了你,自然会负责到底。”说完摸了摸她的头,起身向周围的人交代着什么。蔓兮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有人围拢过来,身下的床铺正在缓慢移动。 既然已到了诊疗中心,目前只需安心养病。 在诊疗所的一切都很顺利,蔓兮每日只需泡三次药浴,涂抹一些药膏,身体里隐约的疼痛就渐渐消失了。至于眼睛,每天中午大夫会来治疗,只不过每次蔓兮都会在一种甜香中沉睡过去,再醒来时一切都结束了。 这期间柏思也会偶尔来拜访,有时给她念书,有时则准备了点心。这些点心也不知产自何地,和蔓兮从前吃过的大不相同,入口即化,甜软可口,根据饮食和语言等不同,蔓兮猜测自己应该是到了番人的地盘,也许是被绑到船上,漂洋过海才到了这里。 几天过去,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蔓兮侧躺在床上,前几日她的眼睛已经能看到模糊的光影,只是为了治疗仍绑着避光的布带。就在昨天大夫前来通知,明天拆去布带,她的眼睛就彻底痊愈了。 病愈的希望使蔓兮的精神更加振奋,身陷异国,难免生出几分好奇之心。 素来听闻番人的世界与中原大不相同,坊间曾有传闻番人茹毛饮血,粗鲁无比。但就这几日所见所闻,此等传言皆不可信。但人们传说番人有着绿色的眼睛,体量魁梧,毛发如瀑,虽不免有夸大之词,但想来应有相符之处。 想到这几日听到的声音皆温润有礼,把这样的声音与魁梧巨人联系起来确实难以想象,但以声辨人本就无道理可言,若柏思真如坊间传言……罢了,若真是如此,自己断不能露出奇怪表情,免得让人伤心。 蔓兮翻身侧躺,掖了掖被子,带着胡思乱想期待着明日的相见。 仍是与往常一样的治疗时间。 眼睛上缚着的布条被小心拆开,有人靠近把手拢在她眼睛上方。 “慢慢来,别晃了眼睛。” 鼻尖萦绕着沉水香似的味道和熟悉的声音,心脏伴随着期待逐渐加快,蔓兮缓缓睁开眼睛,房间里的灯光被调得很暗,没有让蔓兮感到不适,映入眼帘的首先是雕刻着精细花纹,像软塌一样的长椅和低矮小巧的木桌,造型款式果然与家中全然不同,挡在她眼前的手指慢慢放下,白皙修长,她等不及好好观察整个房间,侧头向身旁的人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