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长秀这一日被谢旗拉着出了门,两人在酒楼要了个雅座,正好能看到对面的布料铺子。 “你带我来这里作甚?”石长秀问。 谢旗神秘一笑,“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喏,你看,来了。” 石长秀顺着他的手势,看向对面的衣料铺,正好看到停下的一辆马车,马车掀开,依次下来两位女子,都带着围帽,看不清脸。 “这是。。。?”石长秀面露疑色。 “笨蛋——”谢旗拿扇子敲了一下他的头,“那是郑家的马车,你说那是谁?” “啊!?”石长秀一惊,“郑家。。。哪个郑家。。” “你说哪个郑家。”谢旗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石长秀顿时就一呆,不禁朝楼下又看了一眼。 自然就是和他定有婚约的郑家,那楼下那人,自然就是他的未婚妻--郑家嫡长女郑玉浓了。 石长秀垂了垂眼,“你带我来看她做什么?” 因为这桩婚事来的莫名,石长秀心里一直不是很舒服。 “哼,我就不信你不好奇。”谢旗并不知内里旧情,闻言只当他不好意思,便偷笑道,“我娘和郑家有些交情,听说郑家大小姐今天会出门买料子,特意带你过来认认人,你可别辜负了我一片好心,怎么样,要不要下去看看?” “你可别乱来。”石长秀吓了一跳,“她又不认识咱们,咱们贸贸然下去太失礼了。” “怕什么?不认识,出去打个招呼报个家门不就认识了。” “不行不行,太唐突了。”石长秀知道他的性子最是爱闹事,说话的时候死死拉住他的衣袖,就怕他不管不顾的跑出去。 谢旗瞥了一眼他紧张的神色,慢慢坐了回去,“好吧好吧,这次就听你的,不去便是了,对了,你知道蒋老二前段时间被人砍了吗?” “什么?!”石长秀闻言手一松,还没反应过来,谢旗就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恼的石长秀慌张张的爬在围栏往前看,果然见他往对面的绸缎铺子跑,到了门前朝自己做了个鬼脸便抖抖衣衫进去了。 石长秀眼睁睁的看着他没了影子,懊恼的跺跺脚,也忙跟了下去。 等石长秀火急火燎的进了绸缎铺子,谢旗已经和郑家的人相谈甚欢,看到他进了门,谢旗忙笑道,“跟三夫人说得高兴,一时竟然忘了我这朋友。石榴,还不快过来见过三夫人。” 石长秀不禁朝铺子打量了一眼,郑家大小姐正在一边挑选料子,他神色稍微自在了一些,忙抚了抚袖子上前见礼,“舍友多有莽撞,还请夫人见谅。” 朱清河凤目流转,将他上下扫视了一眼,随后将目光转向一边的谢旗,谢旗摸了摸鼻子,干干一笑,知道自己这点伎俩已经被识破。 “六少多礼了。”朱清河一言道破他的排行,石长秀更加尴尬,不禁又拘礼道,“今日多有惊扰,实在是我等孟浪。” 朱清河眯眼一笑,她虽然素闻石长秀品行,今日却也是第一次见面,眼前的少年温和谦让,和石家其他人都不太一样。 她转身朝郑玉浓招招手,然后道,“这是家中小妹。”又对郑玉浓道,“这是嫂嫂故友家的兄长。” 郑玉浓天真烂漫,听到朱清河介绍,也不去他想,便朝石长秀两人行了一礼,脆生生的道,“两位兄长安好,不知两位兄长是哪家的兄长?” 石长秀和谢旗大为尴尬,还是朱清河失笑了一声,拍了拍她的手,“嫂嫂和两位兄长还有些话要说,你再去帮嫂子挑几批料子。” 郑玉浓来回看了他们几眼,最后眨眨眼,笑嘻嘻的道了句是,走到不远处的衣料边,还偷偷朝他们吐了吐舌头。 石长秀莫名脸上一红,又正好看到谢旗揶揄的眼神,忙一把拉住他的手告辞,“今日多有得罪,来日再登门给三夫人请罪,先告辞了。” 谢旗便顺势抬手朝朱清河招手,“那我们就先走了,三夫人告辞。” 出了绸缎铺子,石长秀只闷着头不说话,谢旗看了他一眼,妥协了,“别生气了,郑三夫人又没生气。”说完仰头看天,又自语道,“说起来郑三夫人也是朱家的人,可是却全然不受影响,女人的心。。。啧啧啧真是奇怪。” 石长秀莫名一怔,随后低声道,”以后不要再这么莽撞了,要是被家里人知道,你我都要挨骂。“ ”是是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说完拱了拱他的胳膊,”哎,这郑家的小娘子,长得倒是不错嘛。“ 脑海中立刻闪现了郑玉浓娇憨烂漫的脸,石长秀不自在的扯扯袖子,”又胡说了,仔细被人听到。“ 谢旗长长的哦了一声,但笑不语,只笑得石长秀更加不自在。 绸缎铺子里,朱清河坐在一边喝茶,旁边郑玉浓还在挑料子,对刚刚发生的无知无觉。夏末提了食盒进来,将食盒交给了郑玉浓的丫头,随后走到朱清河身边,小声耳语来一句。 朱清河一顿,抬头挑眉,“在哪?” “旁边的首饰铺。” “她一个人?” “是。” 朱清河沉吟了一下,然后起身道,“春风留在这里照顾大小姐,你随我过去。” 春风应了句是,夏末紧随其后,主仆二人悄无声息的出了绸缎铺子。 棋盘大街的首饰铺里,朱清河到的时候,石家五小姐石可正围在朱清染身边质问。 “。。。这东珠乃是我石家旧物,是陛下赐给我四哥的恩赏,我记得九姑娘当日离府的时候并没有这样东西,那我倒是要好好问问了,九姑娘这东珠是从何处而来?” 今日碰到朱清染实属凑巧,石家名下有不少商铺,首饰玉器的这间最大,今日进了新货,她便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碰到朱清染来典当东西,典当的还是石府的东西。石长秀的婚事她隐约也有听说,两相叠加,她就不能轻易就算,自然要上来理论理论。 但是她问了半天,朱清染却没有任何反应,不辩解自然就是承认,若说开始只是三分恼怒,如今却有了七分。 “其实九姑娘也不必觉得害怕,今日恰逢九姑娘,也是你我的缘分。我母亲琐事繁忙,所以一直抽不开身,我为人女儿为母分忧,听闻九姑娘一直不曾离开京都,就想着来给九姑娘道个谢,多谢九姑娘对我石家的爱护,才有了我家六弟如今的好姻缘。” 这好姻缘几个字,说的分外慢。 朱清染听到这,扭头看了她一眼,突然一笑。 石可愣住,怎么都想不到她是这种反应。 “你-” “五姑娘-”身后突然传来另一把声音。 石可闻声回头,就见朱清河裹着斗篷,聘聘婷婷的走近,“五姑娘既然说谢礼,不知道准备了什么礼?这满铺子的首饰皆是精品,五姑娘若是不介意,我代我家九妹挑一件如何?” 朱清河走到朱清染身边,拉起她的手笑道,”我说九妹怎么到现在还没过来,原来是碰到了五姑娘。这旧家的情份,当是有许多话要说的,看五小姐如此客气,还要巴巴的来跟九妹道谢,就知道当初九妹与五姑娘当真是姑嫂情谊深重。” “你----” 朱清河三言两语就揭伤疤,明着是说好话,暗里却说她石家不但休妇,如今还仗势欺人,石可自然要大怒。但她自来不是口舌伶俐之人,被朱清河一顿温温和和的说落,一时找不到话回,憋的满脸通红。 偏偏朱清河还不肯算,见此笑得更加漫不经心,“五小姐如此激动,莫不是也心有戚戚然。也是,九妹虽然已是石家出妇,但我郑家却马上要与石家成为姻亲,这说起来,日后九妹和石家也是亲戚,可见世事无常,真是人所不能估算。” 朱清河眼看着石可被气的说不出话,更加笑意盎然,“五小姐说对吗?” “朱清河你---” “啧啧啧---”朱清河笑,“--五小姐也是石家嫡女,怎么忘了这世家的规矩。你我两家早年便是姻亲,五小姐随九妹该唤我一声“五姐”,如今仍为姻亲,随着六少爷,五小姐该唤我一声“三嫂”。这“朱清河”三个字,可是万万不可出口的,没得降低了自己的格调,徒惹人笑话,五小姐说对也不对?“ “哼--”石可这口气也算顺过来了,闻言立马反唇相讥,“你我两家素有旧怨,何来情分可言,三夫人说这话,不觉得虚伪吗?” “觉得又如何,不觉得又如何?”朱清河浑然不在意,拢着袖子淡淡道,“现下我朱家虽然没了,但五小姐若以为能随意的欺辱我朱氏子孙,可算是打错了主意。” “真是贼喊捉贼,明明是你们姐妹狼狈为奸,耍阴谋手段在先。” “口说无凭,五小姐莫要红口白牙胡乱攀咬人。” “我六弟的婚事便是证据,你敢不承认。” ”你六弟?“朱清河莞尔,”说来也巧,刚刚六少和谢家的少爷才跟我见过面,六少谦逊有礼,再三言道今日太过匆忙,来日要亲自登门。不知五小姐说的证据到底是什么?“ 绸缎铺子里的事,石可自然不清楚,如今听朱清河一说,也不知真假,只狐疑的不肯信。 朱清河也不去管她,朱石两家素来没什么交情,她对石家的女儿自然也没什么好感。转身对朱清染道,“九妹,这里闲人太多,实在聒噪,你我换个地方说话。” 朱清染看了石可一眼,扭头对旁边已经站了半天的掌柜道,“既然掌柜不肯收我的东西,那便还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