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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的手稿第八部分  是乳白色。  雾吞没了一切,黄昏的雾更容易让人头脑放空,眼睛警惕,回到屋中又难免神思慵懒。我和骨喰兄弟一人捧了一只芒果坐在屋檐下吃。万屋卖的芒果味道清淡,不甜,但我也不记得高雄的芒果是什么味道。  鲇尾突然问我:“你的刀柄呢?”  我说不出来,那刀柄仿佛与我有着特殊的联系,鲇尾在看过它之后,将它郑重地交还给我,说:“不是短刀,比肋差长一些,但说是太刀或打刀,长度又不够,大概是个大肋差,从厚度看不是礼仪用的刀,但谈起实战又不完全是……应该是护身刀。”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我答道。  “你会知道的。”骨喰突然说,接着他又一言不发了。  我突然想起我有足足一周没有去见三日月了,前些天有一段阳光充足的日子,他不敢出来,我也不好意思去打扰他,我们之间除了狐之助偶尔送过来的书信之外,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谈话或事件发生。  狐之助曾经说:这个严重堕化的本丸本来是要解散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留了下来。原本政府头天派去的工作人员执行了解散程序,但是第二天晚上,这个本丸又出现了,如是再三,无法强制破坏他们,也无法刀解他们,头一天破坏掉,第二天他们依旧复活。  因此,政府只好在本丸门口安放路灯——堕神畏光,只要他们不出来就万幸,并且派遣审神者。但是没有一个审神者受得了这里枯寂,晦暗,清冷的气氛和从不开口讲话,也从不配合命令的堕神。几任审神者都因为他们的冷漠或辞职或暗堕卸任。  我走出去的时候,烛台切光忠正蹲在地上研究一个塑料瓶盖,丝毫不介意他挡在路上。他可以看那个瓶盖一整天,没有任何厌烦之色。爱染国俊正来来回回地转圈子,转几个圈子撞一次墙,我知道,今天本丸停电,他喜欢看的那个固定的电视节目看不成了,每天,他必须看那个节目不可。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力气小,拉不住他。  大和守安定眼神呆滞地在角落里打着伞,不出战的时候他就这个样子,我还记得他主动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你是新来的狗尿苔吧,我是墙角这个老的。”  之后他就不理我了。  其实这三个人也没有互相理睬过。  去找三日月之前我先去找了一期一振——在这个本丸里,只有他还能与我说几句话,我对他说,希望他能照顾好院子里的那三个人。  我从桦树和枫树交错阴暗的枝叶下面走,狐之助继续走在我前面,那些枝条在我头顶形成一个怪异的通道,小路曲曲折折,被多刺的荨麻和大叶的火麻覆盖,火麻有被摘过的痕迹,除此之外什么多余的痕迹都没有。远处的墙壁在浓雾中显得灰惨惨的,没有风但是很冷。我们小心地避开草丛,踩着多节瘤的树根。  我们到达他们的住处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其他的人都睡了,只有石切丸在一丝不苟地准备晚间的神事祈祷,我不懂这些。狐之助向他打听三日月是否睡下了。  “他去鹤丸那里,还没有回来。”石切丸说。  我就径直走进他的房间躺在木地板上,房间里没有开灯,夜幕降临,逐渐变得漆黑一片。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睁开眼睛,看见他跪坐在我身边,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也很累了,没有办法与我一起去看夜间雾中的城市。  他知道是我,摸了一下我的头发,低低的喊一声:“义辉公。”就也卧在我身边睡了。  一直都是这样,他在看我的时候看的不是我,仿佛是另外一个人,到底这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如此念念不忘?尽管如此,我却一点也不想阅读日本史,比起日本历史,我更喜欢华丽阴暗的法国历史,冷漠而优雅的英国历史。  我不想知道他过去经历过什么。  又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直挺挺地坐了起来,说:“汝等切莫冒犯义辉公,吾自代他。”  说完他又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我的心口猛然跳荡了一阵,疑心他会出什么问题,就去找灯,但他的房间是没有灯的,无论电筒,蜡烛,还是油灯,都没有。  我拜托狐之助找灯过来,手按住他的肩膀想要叫醒他,他仿佛是因为疼痛而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我掀开他的深蓝长袍,他全身都是伤痕:大多是划伤,还有割伤,咬痕,淤青——有人曾经抓着他的头发,把他往地上或柜子上撞,内衣被血浸透了大半。对此我并不感到惊讶,这种事情,在孤儿院是时有发生的。  我想知道他到底是被谁弄得这样狼狈,这时候他从黑暗里抓住了我的手:  “您知道了。”他说。  “是谁做的这些事情?”我问。  “不清楚,走夜路时候经常会发生的,遇到这种事,我经常会闭上眼睛。”他说着,泪光莹然地看看我,“……您是否嫌弃我肮脏呢?”  所谓不清楚者多半不乐意说,他知道那些人是谁。我也曾经听说过,堕神之间为了汲取灵力,经常会集结起来对相对强大的,已经有自我增长灵力的能力的同类出手,以残忍的交合方式夺取同类身上的灵力。  因为审神者基本已经无法成为他们获得灵力的媒介了,他们已经对审神者失去了交流和沟通的期望。  这时候,狐之助叼着灯过来了,我又嘱咐他去手入室找一些药过来,不要惊动任何人。他找来药,我将灯放在地上的时候,三日月闭上眼睛,恐慌地将身子向后挪动,狐之助急忙提醒我:经历了这种事的堕神见不得半点光,可是给他敷药必须有灯光,没有灯光,我的手又害怕得发抖,是做不成什么的。  小狐丸突然走了上来,手里拿着一块绢布。  “我早就知道是这种事。”他对狐之助说着,将手中的绢布叠成长条,“蒙住我家兄弟的眼睛,他看不见光就好了。”  他说完,慢慢地转过头,一双血红的眼睛像是索命女鬼一样瞪着我,一字一顿地说:“……你……都是你!你做人就够了,当刀作甚?!谁叫你变得和我们一样,你还是人,他们也就不理睬你!本来他们……是要对你下手的!”  说完,他站起来负气地一甩衣袖,蹬,蹬,蹬地走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