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只有哥哥,没有弟弟?”沈稚秋不肯死心,“表弟堂弟也行。”
他歉疚地说:“属下寄养在外祖家长大,对族中兄弟不甚了解。”
女子冷静了些,道:“是本宫想多了,即便你有弟弟,肯定也不是我想的那个人。”
那小子黑心黑肝,杀人不眨眼,跟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怎么可能是官宦世家的公子。
桑落眸光烁动,不着痕迹地试探:“娘娘说的是谁?”
沈稚秋没想隐瞒,随口道:“你肯定知晓,我是皇上巡游时带回来的江湖女子。”
“约莫三年前,我在外游历,遇着个七八岁的臭小子,凶神恶煞,跟恶鬼索命似的。别人只是不小心踢到了他的衣服,他就要打死人家。我看不过去,出手制止了。从此这小子便生出报复的心思,想方设法来杀我。”
“他气力极大,不过没什么武艺,想杀我还需得费一番功夫。走走停停追杀我几个月,结果你猜怎么着?”
桑落笑起来:“属下愚钝,猜不到。”
她抿起嘴巴,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甜入心扉。
“结果他被仇家下毒,不仅没能将我杀死,自己都快一命呜呼了。”女子微微昂首,显出几分得意的神色,“我哪儿能跟个小孩子计较,大方为他解毒,又苦口婆心地将其教育一番。还想着这下子他该改邪归正了吧?”
“做梦!这小煞星贼心不死,还是要杀我。”
他似是觉得不值,眸子染了火星:“恩将仇报,无情无义,娘娘为什么还要救他?”
沈稚秋道:“杀一个人多容易,可救一个人就很难了。”
“我看他手上、身上没一处完好的地方,布满新伤旧伤,便知他也活得不容易。”
倘若可以,谁愿意活成煞神?
桑落默了默,缓缓启口:“后来呢?”
“想也知道,臭小子性情暴戾,目中无人,仇家满天下都是,哪儿能过安生日子?没过多久,又有人来寻仇,差点没把他捅成马蜂窝。”
她叹了口气:“我本来不想救他,但看着小孩子奄奄一息的样子总觉得过意不去,又没忍住,帮他把小命捡了回来。”
“他还是要杀你?”
说到这里,沈稚秋气不打一处来:“没错!他脑子一根筋,好像我是他的杀父仇人那般,居然还、要、杀、我!”
她平静了会儿,慢慢地说:“我能忍他一次两次,但没傻到忍第三次。在他来刺杀我的时候,我用毒针将他放倒了。”
桑落:“那他现在已经?”
“没有。毒发身亡之际,我治好了他。”沈稚秋欣慰地说,“救了三次,总算驯服这条恶犬。他说自己父母双亡,无家可归,便跟着我继续游历江湖,直到一年后才分开。”
说罢,她目光从男人脸上扫过,感叹一声:“以前都没发现,这会儿才觉着你与他五官有八分相似。那小子长大后,大概也就是你这般模样罢。”
桑落温和道:“娘娘不要太过伤心,若是有缘,还有再见之日。”
她以扇掩面,腼腆一笑:“混世魔王一个,有什么好想的,我才不伤心。”
男子的笑顿时停滞。
沈稚秋醉翁之意不在酒,羞答答地说:“桑大人清雅出尘,不似武官,不知平日在家可有什么爱好?”
桑落耳边兀的闪过一道声音——
“我沈瑟瑟貌美如花,定要嫁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俏郎君…诶,小煞星,你说最近名声大噪的挽琴公子如何,他箜篌弹得出神入化,有机会我砸锅卖铁也要去听听!”
不知怎的,他未经思考,脱口便说:“属下喜音律,平时在家常奏箜篌。”
其实他连箜篌长什么样都不清楚。
容妃眼睛‘噌’的亮起来,声音不由自主拔高八度:“妙极!那你明日为我弹一曲《月照花林》可好?”
“……”
他表情有些怪异,半晌,艰难地憋出一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