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惜铮颔首,两手捧着画卷,跟在宫女身后迈入。
屋内并未点香,却弥漫着一股清甜味道,他轻嗅了下,暗忖:是栀子味。
香气很是动人,却不能多闻,否则便会陷入温柔陷阱。
他收了心思,抬头看向前方。
座前,轻纱垂下,女子曼妙的身影若隐若现。
虽看不分明,但那纤纤柳腰,修长脖颈依稀可见。
韩惜铮觉得嗓子一阵阵干涩,慌乱低头,道:“娘娘,新的绘像已经完成,请您过目。”
容妃宛若莺啼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听上去似乎有些惊讶:“本宫近日未曾与修撰见面,你是如何画成的?”
他轻声说:“刻在心上的神貌无须每日窥见,提笔便可作画。”
这话颇为暧昧,已逾越了臣子与妃嫔的界限。
沈稚秋恍若未觉,娇娇笑道:“茯苓,将画取来。”
画轴徐徐展开,一位出尘脱俗的神女形象跃然纸上。
是真真正正的神女。
眉眼容貌皆与她无异,最重要的是,明眸善睐,意态高远,同之前空洞无神的模样大不相同。
旦为朝云,暮为行雨,皎皎生辉。
她唇间微扬,平添几分不加掩饰的俏丽鲜活,也正因为这抹可爱的笑容,将她从高高在上的神坛扯下,注入烟火气息。
容妃悠悠摇扇,把画交给宫女。
韩惜铮含笑问她:“不知微臣现在可算真正认识了您?”
沈稚秋眉眼弯弯,透过轻纱注视着他,缓缓吐出几个字——
“当然算是。”
唇瓣娇艳如花,她轻轻张开,露出一排编贝:“惜铮,你愿意了解我,我很欢喜。”
惜铮……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她嘴里说出,韩惜铮瞳孔骤然放大。
他攥紧衣袖,刻意将心头翻涌的酸涩情绪压下,勉强勾唇:“娘娘高兴便好。”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沈稚秋心中哂笑,面上不显分毫。意味深长地笑笑,道:“韩修撰一路奔波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罢。”
便是不想再与他多说的意思。
韩惜铮眸子黯了黯,不欲纠缠,谢恩之后退出揽星阁。
茯苓看着他离开,小声说:“请恕奴婢多言,您既对他势在必得,为何不与他再聊一会儿?”
瞧方才修撰那模样,分明是黯然失望的。
她奇怪得很:“他想和我说话,我便要依着他吗?”
“这人骨头硬得很,不是你想象中那般情真意切。我要他俯首称臣,就得好好磨磨他的脾性,让他知晓到底谁为主,谁为客。”
容妃娘娘打个呵欠,懒洋洋地说:“今日阳光正好,且出去逛逛罢。”
说完,宫女撑伞,护着她去碧溪湖赏鱼。
刚至拱桥,一抹翩飞雪色闯入了眼帘,犹如春日冬雪,登时缓和炎暑之气。
蔚蓝晴空,葱茏翠树,娇艳百花,和一身白衣的他。
沈稚秋只觉心如擂鼓,忍不住又看一眼。
那人似有所感,回过头来——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
琼花化衣着此身,白玉雕琢绘他颜。有此风流绝色,何人敢称英姿少年?
桑落瞧清了她的模样,戒备的眼神骤然柔软,脸上漾起温和笑意,轻轻地唤一声‘娘娘’。
沈稚秋:别叫我!别看我!离我远点!
她剧毒缠身,命不久矣,只想抓紧时间报复仇人,根本无心情爱,这些日子与韩惜铮逢场作戏也是另有所图。
可看见眼前这人,沈稚秋当真觉得自己引以为豪的定力脆弱无比,经不起任何试探。
如果他再笑笑,她大概当场就能给大家表演一下什么叫做一脚踏两船。
男色祸国,男色祸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