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荧最后又买了一块表送给苏雪薇,送她什么她都高兴得不行,这还算弥补了一些夏荧心中几乎从没出现过的罪恶感。 在期末前,学校的生活就只是学习,对于别人是忙碌紧张,对于夏荧则是乏味单调,但在考试前,雷牧清却突然来到学院,他当然不是为了找夏荧,雷牧清作为帝国资深的战略军事专家,定期来学校讲课,他的课一般只有军事战略学院的学生可以听,但雷牧清这次非得拉上夏荧,她只能坐在教室的角落假装认真听讲,雷牧清浑厚的嗓音回荡在偌大的环形教室内,其他人正襟危坐,每一个都有种严阵以待的架势,仿佛明天就要在战场上运用今天听到的知识,电子屏幕一次次泛起幽蓝的光,授课的重点也不停变幻,夏荧的笔记本电脑扣着,根本没有打开过。 终于下课了,等其他人都走之后夏荧才从最后一排走到讲台,雷牧清正在和一位专程前来听课的老师聊天,这人以前也是他的学生,他们说了几句,约好晚上吃饭,老师开心的走了。 “我看在这里学习也不能让你紧张哪怕一星半点。”雷牧清语气严厉,可夏荧听不出责备,她笑了笑回答,“校长你还是老样子,那么有耐心,如果是我这些内容讲了五分钟下面的人还是听不明白的话,我恐怕转身就走了。” “你倒是融会贯通学的快,可军队不是脑子好用就呆的下去的地方。”雷牧清和夏荧走出教室,“我听说你前两天很厉害,只是开枪太鲁莽。” “大家都这么说。”夏荧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我当初不肯在学校时就教你射击就是怕你到了预备役后发现自己什么都会,什么都懒得再巩固提高,结果没想到半年你还是能练出这样的枪法,真是不招人喜爱的小姑娘。” 夏荧听他这么说也不生气,又和雷牧清闲谈几句,发现跟着他走到了训练中心。 “走吧,我看看你现在水平如何。”雷牧清边走边说。 他们找到一间空着的训练室,夏荧的格斗技术都出自雷牧清指教,中学三年一直被他暴揍,这老头年纪大了但动作的敏捷和力量都是一流的,十分可怕。 夏荧知道陆衍也是他的学生,也曾经在假期的时候想和陆衍比划一下看看自己到底水平如何,但陆衍每次都太过于点到为止,她久而久之也就不再和他过招。念了帝国军事学院后也是找不到平常练习的对手,毕竟在预备役时她的凶悍太过出名,和她对练的无论同学还是军官,都被狠狠制裁过,倒不是夏荧不想手下留情,只是她一直就这样和雷牧清训练,她也以为训练就该是这样。 但在预备役和入学这一年的时间,夏荧也不是没有进步,雷牧清抬手攻过来时她闪避得更快,侧身后还有更多余地反击,他的闪身也毫不犹豫,两人的小臂碰撞,微疼的麻痹顿时制造了大面积针刺似的感觉,夏荧和雷牧清动手时比听课要认真得多,注意力集中,从他肩膀前摇的动作里发现进攻的方向,及时躲开。 “不要光想着闪避,要进攻!” 雷牧清呼喝后再次出击,这次是腿,夏荧被迫后退,右手攥拳出去却是肘击,但这种程度的迷惑没办法让实战经验丰富的校长落败,他轻而易举判断后化解,可这次夏荧没再后退,她的动作开始变快,肘击之后的转身换左手奇袭,髋部用力,半个身位的突进给刚刚闪避之后的校长造成了很大压力,他往后退了第一步就有第二步,刚刚蓄势待发的髋骨和抬起的脚尖几乎同一时间发力,弹出的腿带着整个身体扭转的力量,重重踢向雷牧清晚抬起的手臂,他险些摔倒,但还是站住了,夏荧看他朝自己点点头,知道这一击还算不错。 他们又打了好几个来回,最后夏荧的汗都流进眼睛里,咸涩辣人,差点没有看清雷牧清的动作而失败,不过她的反应总是很快,这是她最值得夸耀的优点之一,闪躲开后,夏荧终于抓住雷牧清最致命的一个破绽,架开他的手臂,手刀横致他脖颈前,但却没有落下。 雷牧清停了下来。 夏荧喘了口气,收回手,笑了出来,“以后和人打架的时候说这些都是校长教的,也不算辱没你的威名了。” 她今天第一次赢了雷牧清,很是高兴,雷牧清也笑了出来,被学生赢过从来都不是他沮丧的时刻,“真的打起来的时候,谁会听你说这些废话。” “当了我的手下败将,他们想不想听自己可说了不算。”夏荧的自信并不是神采飞扬,她面色平静,语气也毫不倨傲,但就是能说出这样锐意锋芒的话来,雷牧清想到陆衍把她带来时说这姑娘的傲气是骨子里的,现在想来,还是他识人最准。 只是这样的夏荧也是让他担心的。 “你还是没有准备好成为一个军人吗?”他突然对正在擦汗的夏荧发问。 夏荧停下手,回头看他,“我已经是了。” “不,你还没有做好准备,我今天看到你就知道,你恐怕离一个合格的军人还太远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我也不打算做你想让我成为的那种军人而已。” 雷牧清早就不会为了她这样不知轻重的话而生气,他慢慢说道:“阿荧,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军人最重要的职责是什么?”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夏荧绕开缠手的布带,“我没有那种使命感,你和陆衍都是知道的。” “有人相信军人的使命是守护,有人也认为军人的存在是为了毁灭,当然还有老生常谈,说军人的第一原则只有服从,可我觉得都不是。”雷牧清示意她坐过来,夏荧听了这话后沉默半晌,坐到他的身边,听他继续说下去,“军人的头脑,是一个工具,需要思考时思考,需要静止时静止,这个开关却要自己掌握是否开启,紧握这个开关才是军人的职责。你今天可能对这话不屑一顾,但有一天我希望它能帮助你克服心中难以逾越的困扰,我很快就不能再教你什么了,就把这当做最后一课吧。” 雷牧清第二天离开了学院,夏荧其实在当时就听懂了这句话,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别人的经验在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前,她总是很难百分百相信,雷牧清的话也不例外。 期末考试之间,她还是该干嘛干嘛,苏雪薇每天背书到深夜时,她已经在梦里又打滚了几个来回,前几科考得不用想也知道很不错,在最后一科基础科学刚考完出考场时,别人都是愁眉苦脸抱怨题难,夏荧则面无表情急着去食堂吃饭。 这时有人拦住她的路。 “夏荧同学,关于上次期中测验的劫持事件,我们可能需要再问你一些问题。” 这两个人夏荧不认识,他们也没有老师或者学生的徽章,看来是纯粹调查的军人,她虽然不耐烦一件事翻来覆去的问,也还是点点头,但没忘了补充,“我先去自动贩卖机买个汉堡,你们等我一下。”说完她扔下两个略显震惊的军人,真的慢悠悠去买了个汉堡,加热,一边拆开一边吃着走到两人面前,一路跟他们吃到一个没有挂牌子的办公室前,把包装纸团好,放进其中一个人手里,“谢了。”说完她敲门走了进去。 屋内,齐静鹤中校一个人坐在一张空空的办公桌前,点头示意,“请坐。” 这显然是一个临时征用的地方,夏荧朝他敬礼,然后坐下。 “关于这次袭击的报告我已经看过,学校方面对你的评价很高,尽管有些做法他们也不是很认同,不过没有关系,这不是重点。”齐静鹤的眼镜是圆框,夏荧觉得这让他显得不是那么刻板,否则这样一个说话没有起伏的人,比她还更让人觉得冷漠生畏,她一边想着有的没的,一边听他继续说下去,“我来这里也不是再做后续的调查,而是希望你能加入我们。” “你们?” “我是内务部的副长官。” 听到内务部三个字,夏荧笑了,她并没往深了去想齐静鹤的身份,却不成想原来他是这么一个所有军人都畏惧的部门,这种针对军人内部和几乎所有牵扯入军事领域的情报和调查部门有着几乎不受限制的权力,直接受参谋总部最高参谋直接调配,恐怕陆衍都不知道他们的最高长官是谁。在军政府里,这是最黑暗可怕的一个部门几乎是人人公认的。 可她对这样的工作确实不怎么感兴趣。 “我想你们可能错了,我不觉得自己适合内务部相关的工作。” 她拒绝得如此干脆,齐静鹤却也不意外,“为什么?觉得这份职务不够光彩吗?” “我不在乎这些的,光不光彩荣不荣耀,都不会影响我的判断,我只是对秘密不太感兴趣,任何人的秘密都一样。” 齐静鹤点点头,“你当然有拒绝的权力,这本身只是邀请不是命令。” “那我可以走了?” “随时。” 夏荧起身敬礼,推门离开后发现门前的两个人都不见了,她走到食堂,没有吃饱的感觉很强烈。夏荧一边补吃午饭一边回忆刚才的对话,略为沉吟后,想想还是笑了出来。 内务部,这些人真的有意思,以为自己横行霸道想拉谁别人就觉得荣幸吗?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查一下其他军队里的异己分子,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