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建国不愧是村里生产的顶梁柱,拍板了挖通水渠的计划后,第二天就领着有意愿的知青在大太阳底下埋头苦干,做事效率让人忍不住啧啧称赞。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为这看似费力不讨好的工程买账,王二麻子当属头一个。看着知青们挥汗如雨,他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老郝,小子丫头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糊涂啊。我们稻香村祖祖辈辈扎根在这里,向来是靠天吃饭,收成好赖全指望着各路神仙,靠的就是一颗诚心。你们这样目中无人,怕是要遭天谴啊!”
陈丹丹一听这话便不乐意了,她虽然也是土生土长的农民,可这思想水平向来是和知识青年看齐。
她说:“王二叔,你这话就不对了。上头颁布‘破四旧’的号召都多久了,您这些老观念也该改改了。地是人种的,水是人浇的,收成咋就不能是人定的了?只要还喘气,命就该握在自己手里!”
话听着是有几分道理,可王二麻子他们还是不愿信。郝建国也没和他们多费口舌,继续抢工这条生命渠,终于在稻谷收割的前几个星期,将小河水引进了干涸的农田中,解了时下的燃眉之急。
王二麻子们彻底傻眼了,他们求爷爷告奶奶的烧香拜佛,非但没有让天上掉下半点雨水,反而荒废了田里的农事。
相比于村里知青们绿意葱茏的盎然景象,他们的水稻明显面黄肌瘦。土地干涸得不像样子,如耄耋老人纵横交错的皱纹。别人家的水稻结实率高得出奇,不到早秋稻谷便沉甸甸压在枝头。而自己的呢,随风飘摇,摸上去一看,空的!
村民们是真的后悔了,现实用它最残酷的样子狠狠扇了他们一巴掌,火辣辣的令人措手不及。
他们蹲在地上又哭又闹,当初建水渠没出力,水自然不会流到他们家的地里。村民们只好提着大桶小桶到和河边接水,费事又费力,即使全家十几口人齐上阵,还是有一半的庄稼旱死在地里。
对于他们来说,今年过的格外憋屈,注定要腼着脸问公社借救济粮才能熬过这困难时期。
沈妍希看了忍不住叹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打败人的从来不是天真,而是傲慢,永远听不见别人的意见,只一厢情愿的相信自己。
不过她从来就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菩萨心。她来着稻香村的目的很明确,发家致富,劳动生财。至于带领全村人民摆脱饥饿奔小康,那得等到2020,自是任重而道远,目前还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村里有了这条水渠,水稻高产的事儿就算是尘埃落定了。得了空闲,沈妍希就帮婆婆编鸡笼。
王贵平送来的老母鸡也真是争气,鸡蛋下了好几茬,孵出的小鸡满地跑。除了被老鼠咬死几只,剩下的十几只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贴膘,很快就可以拿到集市上去卖,这小日子眼瞅着一天天红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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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地多,除了田里的水稻,老宅后面还有几亩待采摘的苞谷。以往这个时候他们都是求着街坊邻居帮忙,现在多了个沈妍希,这农活干起来格外的得心应手。
当然,沈妍希同志也不是白干的,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在许家插队这大半年的时间,早中晚饭全是许家婆孙做的,饶是少女脸皮无坚不摧,也渐渐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于是看见许长君手拿镰刀,背后装着竹篓往后院走的时候,沈妍希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少年发现身后多了条“尾巴”,转身很奇怪地问:“你跟过来干嘛,这活你干不了。”
这话听着格外不爽,沈妍希最讨厌别人质疑她的能力,激将法在她身上屡试不爽。“你这话说得可不对,村里喇叭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你能干我为什么不能干,别小看我们女子!”
女孩身形单薄,在风中看起来摇摇欲坠,两条袖管空荡荡的,是没什么肌肉的样子。许长君盯着沈妍希看了一会儿,看的她浑身发毛,几乎快要忍不住落荒而逃的时候,他说了句“随便”。
沈妍希如同得了圣旨,在苞谷地里兴奋地穿梭起来。没错,她来这里的首要目的不是帮忙,而是玩耍。
从小到大只见过菜场上摆得齐刷刷的玉米棒,如今见到这长在地里的活物,沈妍希表现像没见过世面,东摸摸西看看,觉得哪个玉米都长得格外顺眼。
“喂,臭小子!”她远远招呼着许长君,“我们今天摘几个?”
少年正往筐里扔了个新鲜的玉米,他直起腰漫不经心地说:“从你站的位置往前,直到这片地的尽头,都摘完。”
沈妍希:“???”她没听错吧,现在她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
“从这儿到那儿这么多,一天之内全摘完?”沈妍希默默吞了口口水,声音不自觉软了下去。
少年不再答话,只顾着闷头掰玉米。他的手法老练成熟,一掰一个准,顺带着用手里的镰刀把摘完的玉米秆全部砍到。
看起来也不是那么难嘛,沈妍希不服输的倔脾气上来了。她有样学样,伸出手握住饱满结实的玉米,轻轻一压,玉米纹丝不动。
经过亲身尝试,她发现掰玉米并不像少年看着的那般轻松。沈妍希力气小,她必须使出吃奶的劲儿才能掰下来,还要随时防备着被锋利的叶片划伤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