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鳞之痛和在西洲大泽发生的所有事,依旧历历在目。
殷灵均认出这两人后下意识攥紧了手心。
他正打算抬步跟过去,却在这时,异变突生,长街一边忽起一阵疾风,吹得人鬓发凌乱,衣袖飞舞。
江长舒立时皱眉道,“好强的妖气。”
云宁川也蹙着眉头,手中已持了灵剑,把云文临挡在身后。那黑色妖气越来越多最后逐渐聚集成形化为一个人影缓缓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人影走近几步后云宁川便能看得清这妖的面容了却不立即拔剑,而是惊呼一声“沈道衡?!”
江长舒一直望着前方此刻也颇为讶异地道,“竟然是沈道衡他怎么会有这通身的妖气……”
云宁川皱眉按剑,“还用说?他本就和曾经的黑蛟是一丘之貉,还继承了黑蛟的妖灵,成日与妖魔鬼怪为伍说不准已经不打算做个人了。”
江长舒温声道,“云宗主先不要冲动看看他打算做什么。”言罢他转向“沈道衡”的方向,严肃问道,“沈道衡,之前半妖那事我们已经不打算再追究你了,元婴丹既然并非你偷的,此事也就作罢,你为何又出现在这里拦我们的路?”
“作罢?”那被笼罩在黑雾下的人影轻轻一笑,悠悠道,“你们说是我偷的就是我偷的,你们说作罢就作罢,世上哪有这样的便宜。”
殷灵均静默地站在他们看不见的巷口,眉梢渐渐涌上一丝冷意。
江长舒的声音也变冷了,道,“那你想要如何?”
“当然是取你们的狗命。”黑夜之下,长街之中,“沈道衡”大笑起来,笑声癫狂而放浪。云宁川这下被彻底惹怒了,立即提剑而上,江长舒也紧随其后。
在他们冲上前的瞬间,云文临突然看见对面那个“沈道衡”微微一笑,笑意尽是狡黠,须臾,他猛然想起了什么,冲云宁川大喊道,“爹!我们快离开这里!他肯定早就……”
然而云宁川和江长舒进了黑雾之中,不见了踪影,云文临无法,也只得赶紧跟上,出于某些考虑,他并未跟得太紧,同时在身后和身前都设了庇护自己的阵法。
谁知过了一阵,前方忽然烟雾缥缈,将他遥遥隔绝在外,一时间只能听见几股灵力在交错碰撞。云文临不免开始慌张,他茫然地站在烟雾外,手中的剑一刻不停地划过结界,却因为修为不够始终没能进入结界。这次出行因为是讨论玄门私事,他没有带上应玄,此刻却发现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急的浑身是汗。
谁知这时,他身旁忽然闪过一道白影,直接略过他进了结界之中。那人行进得太快,灵力又过于强大,以至于云文临甚至连对方是何相貌也未看清,呆呆看了一阵他进去的方向后,不由更加担心了。
然而过了一阵,眼前的黑雾忽然散去,江长舒和云宁川跌跌撞撞走了出来,两人似乎都受了不轻的伤,而他们身旁,正站着刚才那道白影。那人原来是披着件白斗篷,斗篷的帽檐压得太低,即便站在云文临面前,脸也看不清。但他倒没有故弄玄虚,而是一出结界,就自己掀开了帷帽,露出了一张胜似仙人的面容来。
云文临微微有些诧异,不过主要是感慨世间竟有这般神仙容貌的男子。谁知他一扭头,却见自己父亲和仙督的神情活似见了鬼。
被救出来时,江长舒懵了好一会儿,随后更懵的是发现殷灵均就站在他面前,一双仿佛看透了一切的金色眸子正盯着他,让他无端感到脖颈处一凉。好在他反应过来后,迅速整顿了神色,尽管拱手的动作还有些僵硬,“原来……是玄鳞仙尊,多谢仙尊救命之恩,吾等……”他说着也用胳膊肘捣了一下呆愣着的云宁川,示意他在云文临面前至少把礼节做到位。
云宁川却早就不把殷灵均当仙尊,此刻也是惊讶更多,并无愧意,加上重伤在身正一肚子气,因此依然一动不动,只捂着胸口冷声道,“那沈道衡,当真无法无天!”
殷灵均眉宇微沉,一开口便是冷冷淡淡的调子,“你说错了。方才的妖气,只可能是先天为妖,人就算整日与妖为伍,也不可能染上那样浓重的妖气。”
这话显然是对着云宁川说的。云宁川闻言瞥他一眼,此刻也冷静了些,细想一番,的确如此,便不说话了。
云文临左看看右看看,见两位长辈都不答话,,便主动道,“仙尊,你这么说,莫非是有妖故意冒充沈道衡?”
“是。”殷灵均颔首,又望着云宁川淡淡道,“而且,它是冲你来的。”
“什……什么?!”一直漠然着的云宁川这时才有了点反应,眸中满是讶然。
殷灵均又道,“那妖只有在攻击你时,才会选致命处。”
云宁川再次沉默,最后又是江长舒打破了僵局,他笑道,“云宗主杀过不少的妖,有妖因为同类被他所杀恨上他也是在所难免,今日云宗主伤得不轻,依我看,和李道尊之约不如改日,还是先回仙督府吧。我会用灵鸽向李道尊说明缘由。”
云文临也急忙道,“对啊爹,你伤得这么重,还是赶紧请仙医来看看吧。对了,”他忽然眼睛一亮,望向殷灵均道,“玄鳞仙尊,您的医术晚辈一直有所耳闻,听说整个修真界的仙医无人比得上,可否请您随我们一起去仙督府为我父亲医治?”
他说完便眼含期许,生怕殷灵均说出一个“不”字。江长舒的脸色却在发白发青,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说话,竟然听殷灵均淡淡道了声“好”,只不过他回答完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请稍等片刻。”
殷灵均折身返回到街口拐角处,找到了还等在那里的阿绮和秦子敬,三言两语对他们说明了去檀石寺的路后,又从袖子里取出两片银白的鳞片,都交到了阿绮手里,轻声道,“我现在需办一件事,你们先去找沈挚。把这鳞片收好,一般的妖魔就不会近身。”
阿绮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两片薄如蝉翼的鳞片,不敢多问便点点头,扶着秦子敬匆匆忙忙地走了。
殷灵均在暗处目送他们远去,随后才回到了长街中央,轻描淡写地在云宁川身上点了几下,这几下动作立即将他身上汩汩流出的血封了干净。纵然云宁川十分戒备他会借此报仇,此刻也不由疑惑是否是自己多想了。
云文临就在旁边,尽管他心底很不愿意殷灵均同他们一起回仙督府,也不得不同意。
然而一回到仙督府,在殷灵均为他治完伤去客房休息后,他便找个理由遣走了云文临,抓着江长舒的袖子道,“你再帮我检查一下,看那玄鳞有没有在我身体上动什么手脚。”
江长舒闻言笑了,拍拍他的肩膀道,“云兄这样放心不下玄鳞仙尊吗?可我觉得,以他的品行应当不会做这样的事,否则刚才也不会救我们吧。”
“长舒啊,人心难测,你还是太天真了”云宁川摇摇头,皱着眉毛道,“玄鳞的确有异于常人的胸怀,可我们那样对他,他怎么可能再诚心救我们?他跟着我们回来八成是另有目的,还是要小心提防才是。”
江长舒不置可否,依言又替他用灵力检查了一遍,最后道,“云兄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小弟学艺不精,暂且还看不出那位是否有动什么手脚,明日我再来为您察看一番。今日您就安心休息吧。”
云宁川看了看他,道,“嗯,还有一件事。玄鳞说,那妖是冲我来的,可我不记得我何时有惹过会易容的大妖,再者,若说杀妖,我也很少亲自动手,妖又多是无心无情的,为同类报仇这事实在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