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打我心里越慌,越慌招数越乱,我不明白锦上夜明明武功在我之上,却始终只防不攻,任由我突袭,却从不反击。 十几个回合下来,我渐渐力不从心,眼看就要败下阵来,忽见他冲我牟然一笑,丢出一句:“债主终于来了!” 还没等我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恍然发觉自己竟被他擒在怀里,挣扎了几下,脖子上传来冰冷的触感! 顿时我不敢再乱动了,在我手中紧紧握着的发簪,此时,正被锦上夜挟持着顶在我自己的颈上! “我检查过七弟的伤口,绝不是女人的力道所能造成的。你刚刚的偷袭又验证了我的猜测。”他对我低声道:“所以,你背后应该还有条大鱼!” 我不由得瞪大眼睛,望着锦上夜放长线钓来的猎物自迷雾中现身,一步步上钩。 宛如天山雪莲绝美地绽放,美若谪仙的男子踏露而来,白衣飘扬,荧光袅绕,犹如翩飞的皑皑冰雪,照亮了夜晚。 是少主! 我当即铁下心来,故作无畏地对锦上夜放话:“花岳楼里杀了你那位七弟的人是我,从头到尾想杀你的人也是我。有什么就对着我来,别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从头到尾?”锦上夜的眉梢跳了一下:“莫非,我才是你们的真正目标?” 我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竟说漏了嘴,唬得忙咬住唇。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少主已经来到锦上夜马前,孤身立于包围之中,但不见面色有半点的异样,有的,只是一如往常的倨傲。 “想不到堂堂御林将帅副统领、闻名朝堂的少侠英雄,居然使出了‘磷粉’这种为正道人士所不齿的手段!” 磷粉? 我微微一愣。 以前我听说过这东西,相传可以在夜里发出淡淡的荧光。如果撒在夜行人的衣服上,近看虽难发现,可离远了瞧,无论去过那里,都留下一条若隐若现的痕迹。 “彼此彼此!”锦上夜对少主的嘲讽似乎并不在意,俊朗的脸庞镇定如旧:“如果不是仁兄与花岳楼勾结,搞出一场成亲的骗局,我又怎么会走错新房,闹出了天大的笑话?刚刚仁兄当着我的面把人带走,在下也是迫于无奈才在嫁衣上洒下了磷粉,无非也是为了鉴别两位新娘。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竟助我在这茫茫黑夜之中找到了二位!” 花岳楼的骗局? 今晚我已经第二次听到这个字眼了,锦上夜与花穗满,少主与我,银货两讫的交易,怎么说是骗局呢?可回想锦上夜在花岳楼对蒙着盖头的我所说的那番话,的确又透着些古怪。 只听少主应道:“若仁兄心疼那自己那五万两白银,在下愿出同等金额赠予仁兄,就当是新婚贺礼,只愿与仁兄化干戈为玉帛……” 随即被锦上夜打断:“我又岂是见利忘义之人?五万两白银既然已经作为赎金交了出去,我自然不会反悔。只不过……” 他囚着我的双臂收得更紧了:“人,我要带走!” 我难堪地挣扎几下,不愿意被少主看到这暧昧的一幕,可锦上夜整个人就如铜墙铁壁一般,乱动只是让发簪在我脖子上扎得更深了。 少主冷冷地打量着马背上的人,疏远而冰冷,仿佛自己只是个旁观者:“仁兄不放人也行,反正她也活不过十日了。” 冷冷一句话,似乎不带任何感情,却让我心底泛起了一股暖流。 他居然记得比我自己还清楚,我来花岳楼已满三个月,算算日子,的确不剩十日了。 瀑音卫里的每一个人,上到少主,下到煮饭的杂役,从进了瀑音卫的第一天起,就被迫服下了一种名叫“百日藤”的奇毒,每隔百日便会发作,骨血如毒藤鞭笞一般疼痛而死,只有靠老阁主亲赐的解药才能续命。 这也是瀑音卫不乏能人志士,却甘愿沦为杀手,誓死效忠老阁主的真相。 “你放心,我锦上夜不会拿女人做要挟!”锦上夜斩钉截铁地应道,话音未落,我脖子上那冰冷的刺痛感已经撤去,他,竟然这么轻易地就放开了我。 我不解地回头,正对上锦上夜的眸,身为敌人,他对我竟充满担忧,还有一些我读不懂的东西。嘴唇微微触碰,像是在对我做无声的嘱托—— “照顾好你自己!” 接着他翻身跳下马,与少主相视而立。 然而下一刻,远处忽然传来的嘈杂令他又变回那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少侠!不知什么时候追踪而来的一小路官兵已经将我们三人包围其中。在火把与尘烟交杂翻滚的幕景之下,锦上夜巍然而立,英姿飒爽,犹如九天战神浴火重生,风云再现! “再问你一次,为什么要刺杀我?是受何人致使?连月数起朝中大臣被杀的命案是否也与你们有关?” “仁兄既然已经猜到了,那我也没有必要继续隐瞒了。正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只不过有人肯出钱买下阁下的性命罢了!”少主向四下围来的厉兵秣马环顾一周,毫无畏惧之色:“只是凭这么几个人就想抓我,夜公子还真是异想天开!” 包围中当即传来厉声大喝:“大胆狂徒,休得嚣张!大队人马随后就到,势必将尔等一网打尽!” 不知为何,少主反而显得更加风淡云轻:“先顾得了你们自己再说!” 风吹起他如雪的衣袂飒飒作响,撒发着令人畏惧的寒意:“但凡去过花岳楼的人都被我下了□□!” 话语在在竹林中幽幽回荡,飞越枝桠,穿越尘烟,所及之处,竟带走了一切喧嚣。 熙熙攘攘的四周刹那间静若止水,人人自危,横眉怒对包围之中的白衣男子,却任谁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阁下真是会开玩笑!”锦上夜放声大笑,而后戛然而止:“当我锦上夜初出茅庐,被人下了毒都察觉不到?” “彼此彼此!”少主也毫不示弱:“夜公子不也当在下初来乍到,会以为丛林密布真的藏的下你大队人马?” 静极思动、暗潮汹涌,锦上夜怒火中烧,少主定似玄冰,一冷一热的咄咄气焰仿佛在两人之间撞击出隐隐火花! 锦上夜呛声道:“眼见为虚,耳听为实!” 话音未落,马匹的嘶鸣声自远处隐约传来,似乎真的已经大军压境! 我暗吃一惊,却听少主反讽一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只是弹指之间,四周侍卫纷纷落马、卧地不起。锦上夜孤身立于昏迷不醒的将士之中,神色大变,目瞪口呆地看着少主捡起滚到脚边的一只火把,自描自画地点燃身后一排竹林: “我怎么敢小看夜少侠的江湖经验呢?对你用毒无异于自掘坟墓、自讨苦吃!不过你的手下不同,他们既尝不出酒中异味,也没能耐自行解毒。搞定了他们,等同斩断你的左膀右臂!” “可阁下却还是小看了夜某!”只听铮然一声,旁边倒在地上的侍卫的佩剑已经出现在锦上夜手里:“你我今日一决雌雄,你若胜出,刺杀之事我保证不再追究,绝不食言!” 不料少主并不应战,甩手扔掉火把,跃步飞身上马,坐在我身后冲锦上夜笑道:“我劝你有那闲工夫还是先救救自己手下那帮笨蛋吧,不要让他们躺在火里白白送死!” 我随即策马,眼看着马儿扬蹄正要冲出去,锦上夜一个错步上前,竟将我拽下了马背。 少主眼疾手快当即施救,但也只来得及拉住我一只手。 眼看着火借风势在竹林里蔓延开来,后边围剿之兵不断逼近。危险一触即发,而我们竟又陷入了僵局。 少主指间增添几份力道,厉声叱道:“放手!” 锦上夜双手并用,将我死死拖住:“休想!” 我冲锦上夜大吼:“放开我!” 他却如同游离在状况外,反倒盯着我手臂上的丝帕看了起来。 趁他分神,我反手扯住他的手背,狠狠咬了一口! 鲜血自我唇边砰然绽放,当即喷了出来,这一口应该咬得不轻。 他却好像根本不知道疼似的,双手力道丝毫不减,看着我凶神恶煞的模样,紧蹙着眉毛问我:“你中毒了,知不知道?” 我正想开骂,不关你的事,可话没出口,他已经把丝帕从我手臂上解下。 “这个我替你保管!”说着,他竟自行松开了手掌:“要解毒,就回来找我!” 我没看错吧,锦上夜竟然对我露出了笑容,笑里满是嘱托。 “路上小心!”他说。 没时间多想,我一跃上马,衣裙翻舞,一时间劲风黄沙起,骢马如箭飞,与少主马不停蹄地共骑而去。 飞扬的发丝在空中随风飘动,依稀听到他在我耳畔留下的低语。 他说: “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