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池雀一惊,她往楼上看了一眼,只见到一路扯下来的水带上爬满了虫子,它们的牙齿磨烂了水带的带体,水从漏洞里喷了出来。
“糟了——”王池雀紧张地一呼,话未说完,就看见肖蛇的表情冷肃下来,他突然上前一把扯住了王池雀的手,将她拽到了身后,那只握住她的手带着些微的颤意。
王池雀顺着肖蛇的视线一看,她的呼吸顿时屏住了。
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那只从她的病房逃到楼下来的大虫子正在一楼的走廊等着他们,它在一堆密密麻麻的小虫之中仰起了肥胖的上半身,两颗小黑球似的眼睛正远远望着她。
没有人说话的声音,但王池雀在它的注视中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两人一虫略一对视,那只大虫子身前的小足就开始沙沙地摩擦起来,细微的声音一响,它周围簇拥的一堆小虫也随之磨起了小足。
一些房间里的虫子慢吞吞地一边回应一边爬出,那些还挂在尸体上啃噬的虫子也放弃了,那些楼上刚刚被水柱冲散的虫子再度聚拢,摩挲胸前的小足爬下了楼。
无数沙沙声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一呼百应,几乎是一个瞬间,王池雀见到地面上的虫子都不动了,它们似乎在这些沙沙声中感受到了什么,忽然之间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王池雀。
像是某种命令下达完毕,沙沙声猛然一停,空气里静寂了两秒,王池雀心一提。就在她背后冒出冷汗之际,一整栋住院部的虫子突然动了——它们纷纷向王池雀爬来。
水枪已经用不了了,没有东西能够阻挡它们前进。
这一大片密密麻麻的虫子向他们渐渐逼紧、包围,拥挤着、挣扎着、攀爬着……它们像正在飞速涨潮的海水一般涌了过来。
王池雀颤颤巍巍地贴近了肖蛇,光是看着这群虫子她就已经脚软,完全想不出活路,她的心头不由控制地涌出了一股绝望。
“发什么呆!快跑!”
肖蛇突然低吼了一声。
他这时爆发出的魄力让王池雀下意识地顺从了,她就跌跌撞撞地跟上了肖蛇掉头就跑的步伐,前方是一条走廊的深处,一路上只有稀疏的虫群,一脚便踩爆十几只虫子。
王池雀顾不上恶心,夺命狂跑的路途里只来得及回头瞄了身后一眼。
那一阵沙沙声如影随形,头顶的一盏盏灯被它们的身体吞噬殆尽,如黑水淹没了后路,身后越来越暗,但是死亡也越来越近。
医院到处都是虫子,哪里还有两个人的退路?
肖蛇拽着王池雀狂跑而出,但绝境更在眼前——两个人跑进了一条死路。
王池雀与肖蛇纷纷后退,背贴上了冰凉的墙壁,却不及她的心更冷。两人脸上、身上都有被爬上来的虫子咬破的血口,衣服上血迹点点,浑身狼狈不堪。
看着那些靠近的虫子,王池雀握紧了肖蛇的手,掌心混着血与冷汗,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她仰头看向了肖蛇,脸上勉强扯出了一丝苦笑,嗓音发颤,“抱、抱歉……把你也给牵扯了进来……”
都怪她……要是她能早点反应到医院的异常,就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了。
肖蛇没有吭声,他紧紧回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心,在昏暗得几乎没有的光线里,他清楚地看出了她眼里闪动的恐慌。
两人已经退无可退了。
肖蛇低低地叹息一声,他低下身,用自己的身躯轻轻将王池雀瘦弱的身体拢入其中,密不透风地把她护在墙角,替她先挡下了从后面爬上来的虫子。
被咬得真疼。
肖蛇想,可是再怎样的痛苦他都已经经历过了,这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他只是埋下首,将怀里的人抱得紧紧的,恍然间,他又觉得自己不是那么痛了。他干哑的喉咙里吐出了一句话,嗓音低柔得像春日的风,柔柔软软地拂入她的耳朵里,“你不用对我道歉……我这条命是你的,我愿意为了你去死呀。”
不过最后他们能够死在一起,这真的是太好了。
王池雀一怔,她听不明白肖蛇的话,因不知所措而一片空白的脑海也无法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她只是对肖蛇突然亲密的拥抱感到不适,不由推了推肖蛇的胸膛,张口“喂……”了一声,话刚开口,铺天盖地的沙沙声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嘤鸣。
是某种动物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