捩眼山的牛鬼和奴良组一代总大将滑瓢在长廊下一起喝酒,看到陆生回来,滑瓢招手让他过去。 “哟,怎么没跟他们出去玩?我听良太猫说最近店里进了新的酒,还以为你会去试试。”滑瓢笑着看他,“既然现在在这里,跟我们两个老头子喝一杯怎么样?” 陆生便直接坐在和牛鬼相对的位置上,从纳豆小僧手里拿了新的杯盏给自己斟酒。 牛鬼看了看陆生,问他:“陆生,下午说的,跟奥州远野妖怪合作,让干部们也到东北实战训练的事,你还有没有别的打算?” 滑瓢也来了兴致,抬眼看陆生:“怎么回事?说来我也听听。” “哦。这几年很安稳,大家没有什么领地争夺的大冲突,但是从前些年的几次战斗来看,奴良组各方面的能力都不如全盛时期,特别是在关东地区的妖怪十分懈怠。组里这几年对成员们没少加训,但是比起远野那边的强度和方式,我们还是有很多不足。我去远野的次数也不多,但是每次都能学到很多新东西,那边虽然跟人类社会比较脱节,但是对以力量和‘畏’取胜的妖怪来说是个适合修行的好地方。我想的是,让奴良组的干部们到远野参加那边的实战训练,和远野妖怪切磋切磋,顺便参观学习,看有没有什么模式是我们也能用起来的。” “你能为组着想是好事。”滑瓢吹了吹茶水,“但是赤河童他们恐怕不会这么容易答应。” “我暂时只是有这个想法,还没有和远野那边正式提过。我下午的时候跟牛鬼谈过一些,当时说到……” 陆生突然顿住,牛鬼已经接着说:“也是说到远野那边可能不会答应。奥州远野一家为全国雇佣输送武斗派人才,肯定有自己的底牌,但是现在镰鼬一派新首领上任,我们在想可以给什么好处,两边都受利,会好办很多。” 前些年陆生担任总大将的时候,远野赤河童一级的长老们也退位,新头目镰鼬铸铎一代上任,而陆生第一次去远野修行的时候正是铸铎负责带他,铸铎教他学会掌控自己的“畏”,对陆生来说亦师亦友,陆生能经常到远野去修行,也是早年在那边打下人脉来了。但是肯不遗余力地教导陆生不代表也愿意带着奴良组各人,日本妖怪势力并未统一,远野一家是不偏不倚的中间派,和奴良组有往来是一回事,帮助奴良组又是另一回事了,说不定会引来麻烦,他们做事本来就是不讲求善恶,受雇于人就替人办事,要和他们合作肯定要拿出诚意来,毕竟要共事就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三人就远野一事聊了半晚,基本上是陆生在说,滑瓢和牛鬼偶尔搭一两句话。到了午夜,滑瓢说要养生就捶着腰悠悠然去睡了,家里负责起居的小妖怪也来告诉牛鬼房间收拾妥当,牛鬼便也起身跟陆生道别。 陆生看牛鬼走了几步,突然追上去叫住他:“牛鬼,今天下午……我做了什么特别的事吗?……我是说,人类的我。” 牛鬼眉头一皱:“这是什么意思?陆生你……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事。”陆生犹豫了一会儿,又说,“我下午怎么说话说一半就走了?” 他刚才回忆跟牛鬼下午聊天的内容,却突然发现有些东西想不起来了,模模糊糊的好像是两人谈到一半他就出了书房,但是是因为什么耽误这件事,这之后又做了什么,他都没办法捋清楚。 “三只口来叫你,说是你有人类同学到家里来,你就先走了。怎么?”牛鬼有些凝重地看着他,“难道又像以前一样,没有另一个形态的记忆了?” 陆生在13岁之前曾经十分抗拒自己的妖怪身份,他以人类形态在人类社会生活学习,听过一些妖怪的黑历史后下意识排斥这个群体,9岁初觉醒之后三四年不曾以妖怪面目示人,牛鬼察觉他无心继承奴良组,担心日渐衰弱的组的安危,策反离组的妖怪对他使了绊子,试探他的能力,最后在牛鬼组本部所在的捩眼山,陆生跟牛鬼激战,陆生得知牛鬼对奴良组的忠心,才开始同时以人类和妖怪的身份正视自己作为妖怪作为三代目的责任。那之前,人类陆生对自己变成妖怪的事并没有印象,牛鬼在和妖怪陆生战后向人类陆生提问,才知是他下意识封闭了夜晚的记忆,但是妖怪陆生一直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也从未因为人类血脉就妄自菲薄的,现在妖怪陆生突然向牛鬼提这么诡异的问题,牛鬼便有些吃惊起来。 要说以前人类陆生不记得变成妖怪的事,是因为一开始身体不适应变成妖怪后的高负荷,每次变成妖怪的时间不长,变回人类后又极度疲惫,加上人类陆生下意识排斥自己是妖怪的事实,对自己进行了心理暗示,人类和妖怪两个形态意识上产生分歧,所以会出现记忆断层的情况,那现在在两者已经相互认可的情况下,妖怪陆生又怎么会对下午发生的事产生疑惑?况且两个陆生谈起远野一事,很明显是有条有理并且看法统一的,是哪里出了问题? 陆生一看牛鬼严肃的表情,不知怎么就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于是他耸了耸肩说:“没什么问题,是我突然有点恍惚,现在想起来了。今天休息吧。” 陆生说完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牛鬼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回了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