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章 谁人演好戏,谁人性命失(1 / 2)旧时东风入梦来首页

这一晚,两个人都没能睡好。

顾子湛失眠大半宿,直到天光微亮才堪堪入睡,不到一个时辰,便又昏着头起来洗漱上衙。

楚澜今日不用去宫里,但还是得出去一趟——元晦道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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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整天的时间,顾子湛是忙得脚不沾地。

一早,邢康就带着她去旁观了对曹炎的审讯。

因为曹炎在被京兆府审讯时被用了重刑,身上伤很重,邢康自然无法再对他用刑,耗了大半天依旧一无所获。曹炎一口咬死他只是照着曹广寿的安排行事,家中所得皆是从东宫贪来的银子,那些房产地契也是曹广寿交给他代为保管,他从未去过。至于为何会有假官银,及假官银的来源,则是一概不知。

之后邢康又命她去整理此案卷宗,标出那几处房契与地契的具体位置,快到傍晚,又带着她去见了大理寺专门的仵作,询问曹广寿死因。

曹广寿的死因也很简单,与京兆府所说一致,是身体虚弱惊厥而死,并无外力或下毒痕迹。

等到去与东宫詹事府一同查抄曹广寿与刘胜文府宅的王寺丞等人回来,邢康又叫顾子湛一同过去议事。

据王寺丞说,刘胜文家里干净得很,搜出的银钱并不多,与账目也合得上,应该就是他俸禄所得。倒是那曹广寿家中,另有乾坤。

曹广寿家中搜出的银子有万两之多,令前去抄家的大理寺众人都大吃一惊,更令人料想不到的是,这些竟都是真正的官银。且搜出不少他与其舅父刘充的往来书信,其中不少涉及到买通东宫及皇宫守卫,以及在东宫采买与售卖旧物上作假之事,并有十几本厚厚的账目。

顾子湛草草翻过那些账目,便见这上面记载的,都是从东宫贪墨的银两,以及用那些银两做生意所得。数目近万两,基本可与搜出的赃款对上。

期间,王寺丞欲言又止,最后才叹道:“其实,这曹广寿另有一本账目,被詹事府的人带走了。那是本密账,记录的是贿赂东宫官员的情况,着实令人惊骇。其中,似乎连左庶子裴文清也被牵扯进来了。”

大理寺众人听后,皆是眉头紧锁。邢康似是气急,追问道:“既然如此,怎可由着詹事府带走?”

王寺丞无奈,叹道:“先前陛下已有明旨,东宫之事由太子殿下查办。詹事府去了个五品府丞,领着东宫卫直接便将那账本与赃物取走了,下官着实无法阻拦。”

邢康大怒:“岂有此理!”

此案在曹广寿这里,似乎变成了单纯的东宫案。虽也是大案,但依照先前天顺帝的旨意,这都应该由东宫负责。可是,既然涉及了贿赂东宫官员一事,再由东宫自己负责,似乎也太过可笑。这个道理众人皆知,却又无可奈何。

邢康发怒之后也是为难,长叹一声,对顾子湛说道:“既然如此,我等便只能据实上报,由寺卿大人定夺吧!顾寺丞,便由你将此案梳理成册,案情定要书写清楚!此事万分紧急,今日务必完成,之后便立即交给本官。”

顾子湛连忙应下,立刻开始誊抄卷宗,写成文书。

这事,依照天顺帝偏心东宫的习惯,必然不可直接指摘东宫有包庇嫌疑,顾子湛也只能谨慎措辞,完全陈列事实,以此来说明,如果继续由东宫主理,并不妥当。

直到酉时,顾子湛终于写完,交给邢康之后,邢康嘱咐她今晚就宿在大理寺,随时待命,便匆匆去找颜骏驰。

顾子湛只好打发衙役去给家中传话,告知豫王与楚澜今晚她回不去了。大理寺因为时常需要加班查案,每位官员都有自己的宿舍。顾子湛官职不低,是个宽敞干净的单间。但头一回住在这里,离了楚澜熟悉的身影,又遇到这种难缠的大案,她根本睡不着。

不过此夜,难以安寝的不止顾子湛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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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康将顾子湛写成的文书修改之后拿给颜骏驰。颜骏驰看过后,沉思许久,开始写奏本。

大半夜过去,奏本写成,颜骏驰叫来马成大,将顾子湛写的文书与他自己写好的奏本拿给马成大看。

马成大匆匆看完,脸上神色诧异,指着顾子湛写的文书出言询问道:“大人,这是那小子写的?”

颜骏驰点点头,“正是。”

马成大蹙眉问道:“大人,为何不依照她写的上奏?您写的这篇奏疏,是否有些不妥?”

颜骏驰揉揉酸胀的眼睛,看向他,问道:“何处不妥?”

马成大言道:“如今我们只是猜测东宫存在受贿舞弊,您却断言此案或有人故意往东宫引,已不便由东宫插手,是否有些妄断了?”

颜骏驰看向他,微微苦笑摇头:“至元,你性子一板一眼,对于查案来说,这是好事。但你要明白,陛下与东宫父子一体,最忌讳有人指摘东宫。如今这案子,东宫已有人牵涉其中,若再不把东宫摘出去,才是真正的对太子不利。我如今这般说,只是为了给陛下一个借口,也能全了体面。”

马成大面露不解,又问道:“可是您常说,大理寺办案,当就事论事。您就不怕日后查出真与东宫有关,堕了大理寺的威信?”

颜骏驰却皱起眉,说道:“本案所涉证据我皆详细列明,包括裴文清令人夺走账本这事也不曾隐瞒。是非曲直皆有公断,只是在公道之前,还该想到如何去做,才能最大限度的确保这公道,能被允许存在。陛下原先就不该将东宫牵扯进来,我如今唯有这样写,才能帮东宫置身事外,也才能使陛下再无顾虑。”又看向马成大,颜骏驰停顿良久,长叹一句,“至元,我等毕竟是食君之禄,秉持本心的同时,也当学会为君分忧啊。”

马成大听他如此说,眉头却并未舒展,许久,也只能跟着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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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豫王负手立在窗前。

他的身后,胡培刚刚把得到的消息说完。

豫王折下窗边花盆里的一枝嫩芽,低低一笑,“她还是心软,这般,难成大事。”

胡培一旁赔笑道:“少主人年纪还轻,又是头一回领差事,中规中矩了些。”

豫王却摇摇头,“哪里是中规中矩,她这样啊,还是有些不听话。”

胡培尴尬一笑,“怕是,她有些不懂主上您之前的提点。”

豫王转过身来,将手中嫩芽随意一丢,说道:“也罢,要东宫出血这点,本王从未指望过她。王妃那里,你还是要上心些。好了,你去吩咐吧,明日朝堂,务必咬死东宫,裴文清必须辞官。”

胡培连忙应下,便欲离开。

豫王忽又叫住他,对着窗外扬了扬下巴问道:“楚家那个丫头,近日在府里,可还安分?”

胡培躬身答道:“世子妃倒算安分,对房里的事也从未插手,依旧是刘安在打理。”

豫王点点头,抬手叫他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