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炎说完那一句便昏死过去。拉着他的几个衙役面面相觑,看向顾子湛时都有些不知所措。
顾子湛心中诧异,又带上几分火气。不说她,就连顾澈也从未与东宫詹事府打过交道,更不曾与这曹炎见过面。眼下曹炎却忽地说出这种似是而非的话,令她很是不悦。
瞧那几个衙役神色,顾子湛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晦气!”又对这几个衙役喝道:“愣着作甚,莫非要本官亲自抬人?”说罢,狠狠一甩衣袖,大步向外走去。
几个衙役也很快回过神来,他们虽不知顾子湛的亲王世子身份,但也识得她那身六品官袍,当下再不敢多想,赶忙七手八脚将曹炎拎起来,半拖着走出了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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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邢康,另外的那两拨人也传来了信儿,皆准备妥当。邢康便命随行的大理寺官差将曹炎带回大理寺,他与顾子湛骑着马,在队尾押车而行。
见身边没旁人,邢康忽然对顾子湛问道:“不知顾寺丞以为,陛下为何会将此案交给我大理寺负责?”
顾子湛不知他为何会有此问,想了想,谨慎开口:“先前已听魏参军说过,此案不光牵扯京兆府,亦与河东府相关,所以由京兆府出面并不合适,陛下便安排由我们大理寺负责了。”旋又加上一句,“难道邢寺正认为,陛下另有深意?”
邢康却是一笑,压压唇角的胡须,说道:“京兆府出京查案又不是头一遭,且因着前任京兆尹杜九龄德高望重,京兆府已隐隐有‘小刑部’之称,我大昭许多府县,都曾直接向京兆府递过案纸。”
“所以这一点,根本不算问题。”
顾子湛有些不解,便向他看去。
邢康眼中似有深意一闪而过,继续说道:“这事儿的重点是在于,第五铭在陛下心里啊,已不是纯臣。”
“京兆府收到检举东宫的密报,第一时间却没有上报陛下,反而自作主张开始查案。从案发至今,已整整一个月,这么久的时间,连京城里都有了些流言蜚语,偏偏第五铭捂得死紧,没给陛下提起半句。此事牵扯东宫,与国本相连,在陛下心里自然是大事,他如此作为,你说陛下会不会疑他?”
顾子湛有些诧异,要说起来,第五铭的做法并没有不妥,也皆是按照律法规定行事。但既然邢康这么说,她想多听听,便淡淡一笑:“下官见识浅薄,确实没有想到这些,还需邢寺正提点一二。”
邢康却敛了笑,看向远处,悠悠道来:“无论第五铭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此番已在陛下心里留了墨点,日后这仕途,怕是会有些艰难了。这事,对我等也是个警醒。”
他话锋一转,语气似有疑惑,“说来也怪,陛下仅得东宫一个儿子,储位稳固,按理说不该会有那夺嫡之患,但陛下却偏偏对此防的紧,啧啧,想不明白啊。”说完这句,邢康连连捂嘴,笑说道:“瞧我,失言了失言了,还望顾寺丞莫往心里去。”
顾子湛嘴上笑说:“邢寺正哪里话,您倾囊相授,子湛感激不尽,又怎会给您惹麻烦,还请寺正放心。”心中却已忍不住细思,邢康这番话说的大胆,竟提到了“夺嫡”二字,不知他究竟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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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到大理寺,邢康便与李、王二位寺丞一道去找马成大与颜骏驰复命,顾子湛正坐在屋内想着邢康方才的那番话,便看到傅友走了进来,王书礼又重新跟到他身后去了。
见到这二人,顾子湛忍不住嘲笑他俩:“二位兄台如今和好了?”
傅友又成了一副懒散的样子,朝顾子湛翻了个白眼,懒得多说。
王书礼再一旁嘿嘿一笑,还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劳表兄挂念,先前是自华失了分寸,好在傅兄大肚有大量,放了我一马。”说罢,还扫了一眼傅友滚圆的肚子。
傅友被他看的又羞又气,伸手就要去打他脑袋,王书礼忙讨饶,“傅哥哥!您宽宏大量这事儿可是窗户外面吹喇叭——声名在外,千万别折在小弟这儿啊!”
顾子湛被逗笑,又问傅友,“我这表弟你觉得如何?”
傅友嗤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是个好东西。”
王书礼却还点头应和了傅友,又加了句,“傅兄就不一样,除了有点骆驼的屁股——眼高外,还算是个好东西的。”
顾子湛被王书礼的话逗得厉害,傅友却气的不轻,扑上去就与王书礼打闹,嚷着:“王自华你有完没完,怎的屁话那么多!”
王书礼一边躲闪,一边回嘴道:“别打小爷这张俊脸!我这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你干嘛跟我计较,怪小气的!”
见二人闹作一团,顾子湛忙笑着将二人拦住,岔开话,“好了,那你俩现在来我这里是有何贵干?”
傅友把王书礼扔开一边,凑上前嘿嘿一笑:“你没有听邢寺正说吗,李寺丞、王寺丞倒是与我和王自华说起,这次的案子与河东、河西两府有几处相关,我们三人有可能会被派去出差。”
搓搓手,又道:“可算等到了,整日窝在这衙门里,你傅爷爷的身子骨都要发虚了!”
顾子湛瞪他一眼,冷冷说道:“我竟不知你这般大的辈分,回家我便与我家夫人说去。”
傅友立刻怂了,端正坐好,讨好一笑,“这等小事便不用我小表姐费心了。”又忍不住吐槽顾子湛,“你也是,好歹一堂堂世子爷,竟什么事都拿去与媳妇说,怕不是惧内?”
顾子湛咧嘴一笑:“我惧内我乐意,毕竟我有内人可惧,倒是你呀傅三少爷,什么时候也惧一个给我看看?”
傅友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撸起袖子就要扑过来,却被王书礼拦住,笑嘻嘻瞧一眼傅友,开口道:“傅兄你快省省吧,说不过就动手,也太光屁股推磨——转圈丢人了!”
傅友被他这画面感极强的粗话惊到,气的都忘了自己要干啥,拉起王书礼就往外边走,边走边叫:“来来来,到外面去,你傅爷爷今天非得让你知道什么是老虎发威!”
王书礼被他扯着袖子,一边对顾子湛行礼告辞,一边还嘀嘀咕咕:“都说是人前教子人后教妻,我教育你多光明正大,你要背地里教训我,有点搞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