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朱姓的皇室,似乎有不少寿数寻常者。
皆是壮年崩天。留下年幼皇子懵懂登基。
当年远安帝如此,留下永昭帝。那个时候尚且还有元后支撑,再次垂帘。
而顺和帝那边,在位十五年,登基的皇子当时也还不到议论婚嫁的时候。
尚且还不到十五岁的储君,尚未从国丧中恢复过来,又被推上顶峰位置。那种感觉,只要登高望远过得人都可以有所体会。
耳边风声鹤唳,张不开嘴,因为会灌进冷风,动弹不得,因为四面八方皆是冷雨,甚至不敢高声,因为恐惊天上人。
不敢走错一步,因为双脚不曾踏地。也实在是不敢,不敢往下再降一分,也不敢去渴望那边徒弟。因为周围风声飒飒,稍微不稳,就是万丈深渊。
这个时候,手边就很想有些什么。
哪怕是一株顺着山壁攀岩而上的老藤。
这藤蔓青青,不如扎根稳稳,顶天立地的大树。
这蔓藤柔软,不如砖瓦砌成的城墙。
但是藤蔓同样扎根深深,岁月过迁之后,也是老藤盘根。藤蔓能攀爬多远,取决于它所依赖的攀附之物有多高。
有的庄稼人看到自己家屋子长出老藤,或者新鲜的树便生了藤蔓,一般有远见的老人会把藤蔓给当场揪掉的。
因为不能小瞧这种看着没骨头的植物。
这种植物,活的久,长得快,一点水就能生根,一点阳光就能攀岩。而且见缝插针,迎头直上。它可以扎根在墙瓦中间的定点泥土中,也可以在大树的裂口出吸取水分。
天长日久,它会让老屋摇摇欲坠,也会让老树枯竭如死木。
所以有远见的老者,见到这种看着无害甚至有点可怜可爱的藤蔓,基本都是不留情的。
唯有不知锄禾日当午的少年少女,才觉得那藤蔓无害,觉得那枝条柔软,绿叶新鲜,攀附新墙,生计勃勃至于,还能带来诗情画意。
至于新藤变老,屋墙坍塌那天,可能还早。
藤蔓多少年?人活又几春呢?藤蔓又不着急。
容氏也不着急。
顺和帝强势,立下了不许后宫干政的国规。他虽然在那个时候帝后离世孤立无援,为了稳固皇位接受了迎娶重臣之女为后的决定。
但是也在婚书成立之前,立下了个这个国规。这要感谢成安帝和明和皇后。先帝先后离世之前,留下了若干空白的奏折。盖上了帝后的龙凤印。以表示日后若是有新任国规,可推脱给成安帝和明和皇后。
所以直到现在,南齐的臣子和百姓都以为那条后宫不得干政的国规是成安帝为了制约明和皇后而立下的。
而事实上,明和皇后真的没有干预过任何朝政。
她只是一朵成安帝的解语花。
抚慰成安帝的悲情,宽慰后宫的冷寂,抚养未来的太子。除此之外,她甚至没有想过为了自己的母家争取过一丝的荣耀。
即便是她当时早已经贵为的皇后。
即便是成安帝当时都承认了她的母仪天下。
即便是她当时已经得到了后宫的臣服。
于是人人都称颂一句她为贤后。
直到明和皇后和成安帝双双离世。
颜康这个时候笑道:“容公子如今是不是以为发现了两国开战的真相?”
他抬头看了容小龙等四人一样,笑道:“几位,是不是也是如此认为?认为说,南齐和南顺的斗争,根本就是祸起容氏两派的争夺?”
容小龙不语。
倒是一边的若离道:“难道不是如此吗?”
杨康大笑。小的四仰八叉,几乎要仰面摔倒。
他笑了很久,笑道感觉立刻二楼的住客都要被吵醒,然后丢下来一只靴子让他闭嘴。
但是却没有。整个大堂,依然是空空荡荡安安静静,只留杨康的笑声刺耳无比。
容小龙不仅疑惑:“这到底是多么凶险的迷药,居然已经到了后半夜还效用无比?若是有的客人第二天要起早赶路,岂不是要误事么?”
他胡乱猜想这番。
也算是心大的很。也不想想,这颜康杀人都不眨眼,若非这屋中无其他的亡魂,他甚至要怀疑颜康说迷药一番是假,全部不留活口才是真的。
楼上客人连同妞妞都睡的昏沉,浑然不知自己之前徘徊生死关头。
对于颜康的笑声唯一有反应的,是那一家三口。
那个老头也无甚动作,一缕佝偻的魂魄在门口依然做着抽烟的动作,浑然不理颜康的放肆之类。
倒是那一家人,孩子在哭,女人在骂,男人呢,在咬牙切齿跳脚逼问容小龙什么时候帮他们伸冤报仇血债血偿。
这可是太不符合老百姓的想法了。
毕竟当年陈大状那边叙述的故事里。那个白罗海犯下命案,为了一盆奇花杀了人家花家一十六口,那家主母也是跑到了容和的面前去告了一状。请求伸冤而已。
并没有什么类似接近于江湖人的想法,什么血债血偿。
起码应该托付他报个官府,锁定一下嫌疑人嘛。这般口吻和急切,听着就好像已经一早就笃定官府的人不会理会一般了。
颜康那边笑个没完。
容小龙的耳朵又是哭声又是骂声又是笑声,已经呱噪的不行。
他眉头从头到尾就没有松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