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开的，很安静，现在应该……”李筱音推开咖啡厅的门，先四下望了几眼，然后才侧身让尤臻进去，接着说道，“没什么人。”

尤臻只叩了顶鸭舌帽在脑袋上，没墨镜，没口罩，看起来也完全不担心的样子：“无所谓，被认出来也没什么，我又不是过街老鼠，不过我还以为你会带我去什么纸醉金迷的地儿呢，原来这样纯良？”

你不是过街老鼠，你是乾坤朗朗下头的一筒炮仗，更何况宁安市区还禁止燃放烟花，谁见了你不得叫上两声？李筱音无奈看了她一眼，领着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之后说：“现在才几点？再说了，我要是真带你去夜店，不用你那群粉丝，邢易就能扑上来把我的皮扒了。”

“两位需要点什么？”店员的服务态度倒不像门庭一样萧条，一见两人坐定了，就很殷勤地拿着菜单走了过来，甜软的声音还没落在桌面上，就变异成了倒抽进肚腹里的一股凉气。

李筱音一抬头，果然，尤臻把帽子给脱了。

“尤，尤臻？！”小姑娘震惊地抱紧了手上的菜单，一声尖叫硬生生被憋在了嗓子眼里，怕惊扰什么似的，最后成为奇怪的破音。

尤臻心态很好地冲她笑了笑：“是我，要签名吗？”

“要！要的！”

龙飞凤舞的一个签名跃然纸上，然后尤臻趁着店员姑娘还剩着点神智的时候，飞快地点好了单，不过她离去时的表情看起来仍然有些恍惚，尤臻托着下巴看了一会儿，总有些担心自己点的东西还能不能被顺利送达。

李筱音也在看她，目光里有一点不慎泄漏出来的痴迷，和怨怼，她热爱尤臻的美丽，却无法容忍被这美丽吸引来的旁人的注视。

这真是，让人不悦……

“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尤臻轻巧的话语打破了沉默，她像是完全没注意到李筱音的眼神一样，微侧着头，百无聊赖地用指甲拨弄花瓶里的一朵花。

艳红的玫瑰花瓣拂过素净的指甲，李筱音移开目光，尽力去忽略喉咙口的那一阵浅浅的痒：“下个星期我妈五十大寿，就回去了呗。”

尤臻的瞳孔浅浅一动，目光移到了她的脸上，话音里没什么笑意：“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那问的是什么呢？”李筱音勾了一下唇角，态度含糊又锐利，她并不直说什么，毕竟现在没有酒精，总要给自己留那么点余地，但她又是那样隐晦地在逼迫着尤臻，好像在盼着她去捅破些什么似的。

这逼迫没得出半点结果，尤臻本人有一套很圆融的衡量标准，她现在内心当然憋闷，但很显然的是，这点憋闷也并不足以让她去打破这么多年的友谊，哪怕这友谊早就只剩下了一个摇摇欲坠的空壳。

她的目光没着没落地又从李筱音脸上滑下去了，落在这桌面上的一个瘪膛里，然后尤臻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随便你。”

李筱音呼出了无声又漫长的一口气，好像这样才能顶到喉咙口的失意排遣干净，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总算也有点长进，同尤臻面对面坐着的时候，也能冠冕堂皇地寒暄，仿佛之前的对话都不存在一样。

“别说我了，我听说你之前一段时间失眠？”她笑了笑，脸上的霜一下子化了。

“您好，您的咖啡和甜点，请慢用。”尤臻还没有开口回答，她们点的单正好就送了上来。

两人礼貌地道了谢，等到那个店员小姑娘走远了，尤臻才一边疯狂地往咖啡里加糖，一边说：“确实，失眠的时候才懂得睡眠的珍贵，我那段时间真的恨不得把自己的上下眼皮缝一块儿。”

“那现在好点了吗？宁安有一个很有名的老中医，你可以去求副安神的方子，我还算有些门路……”

李筱音话没有说完，尤臻就摆了摆手，打断了她：“没事，别担心了，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是吗？”她说得轻松，听的人将信将疑，踌躇片刻之后还是开口问道，“你现在睡眠真的正常了？没用什么不好的药物吧？”

“药物？”尤臻没掩饰惊讶，然后解释道，“你知道的，我不会懦弱到借助那种东西，只是一个很神奇的小手段，也可以说是，机缘巧合。”

“这样啊……”李筱音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却并不释然，尤臻脸上的那抹笑意里头藏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这让她突然真切地感知到在宁安的这些年两人间愈来愈大的距离，只怕现在邢易都比她要了解尤臻，而这本不是她离开的初衷。

“或许真的该回去了……”她声音很低，在咖啡馆舒缓的音乐里头藏得很好，到达尤臻的耳朵时，只剩下一串无意义的嗫嚅。

尤臻抬头望向她：“你刚刚说什么了吗？”

“没什么。”李筱音摇了摇头，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