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立即正色道,“可信,那时候我.....奴才被吴平之所害,没能拿到为官文书,是良齐偷偷帮奴才印的,他绝非趋炎附势、攀附权贵之人。况且,他也曾跟奴才亲口说过,想让吴平之死无葬身之地。”
小皇帝点点头,若有所思道,“照你这么说,这人倒还是个可取的了,且先看他这次还有没有那个命回来......”
而此时,坐在回府马车上的良齐,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皇帝陛下记了一笔,他手里捏着大内亲下的诏命,目光沉沉地望着窗外。
吴平之想整死他,这一点毋庸置疑,可奇怪的是,他为何可以随意指挥一个同品级的工部尚书去当炮灰呢?
工部,掌管全国的山泽、屯田、工匠、水利、交通,鄂豪能当上工部一把手,想必绝对不是个脑子缺弦儿的。
那又是为何?难不成,他有什么把柄被吴平之抓了去么?
看起来这当中的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
良齐仍在思索,忽听外头传来一声马夫的吆喝,“大人,咱们到了。”
他应了一声,收起繁杂的思绪,撩开帐帘下了车,可两脚还未站稳,便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白状物扑了个满怀。
沈轻扬起一张小脸儿,点漆似的眸子里盛满了毋庸置疑的坚定。
她咬牙道,“我要跟你一起去。”
良齐叹了一口气,先把她扶稳站好后才淡淡地说道,“丫头,别任性。”
“我任性?”沈轻的每一个字里都像裹着冰碴儿,“那鄂豪摆明了就是想害你结果引火上身,圣上下旨命你去豫州,去洪灾最为严重的地方。那大水又没长眼睛,你这一趟若是自己去了,还回得来吗?!”
良齐轻轻一笑,执起她的手慢悠悠地进了府,俯身靠近她的耳畔低声道,“谁说我自己去了?”
沈轻惊讶地看向他,“那你——”
“好啦,”良齐掏出诏命,“这可是圣旨,你若是跟我一起去了,吴平之能有一百多种理由弹劾我。”
“可是我......”
“我知道,你担心我。”良齐轻轻捧起她的脸,像是捧着什么人间珍宝似的,眼中柔情蜜意尽现,只听他笑吟吟地说道,“你放心,我还没有真的娶你过门,怎么可能舍得撒手人寰呢?”
“你!”沈轻被撩拨的涨红了脸,想赏他一巴掌却又担心他接下来的行程,只能气鼓鼓地瞪着他。
可瞪了一会儿,就又从心底里溢出些实实在在的担忧,绕过血脉,爬过筋骨,最终酿成了一汪烫人的温柔。
她直直地看进良齐的双眸,定定地说道,“那你答应我,要活着回来,我等你娶我。”
良齐第一次听沈轻如此直白的表述,原地愣了愣才粲然一笑道,“好。”
自此仅仅过了一夜,良齐便被宫里一道接一道的旨意催促着动了身。
因为时间很赶,小皇帝特意赏赐了好几匹良驹。良齐一出府门,便看见鄂豪黑着一张脸坐在马背上,手握官道通行令牌,大有一副悍然赴死之感。
良齐眯缝了下眼睛,朝他福了个礼后才翻身上马。
沈轻站在台阶上,斑驳的影子被晨光拉得老长,像是黑漆漆的一条绳,挣扎着想从那人身上绑住些微不足道的念想。
不过,念想绑得住,人却留不住。
良齐朝她深深地看了一眼,便跟着鄂豪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没有带任何仆从,甚至,他根本不需要任何仆从。
金枣从沈轻背后踱步而来,轻手轻脚地将一拢斗篷披在她肩上,关切地说道,“夫人,进屋去吧,这早春的天儿还很冷,别着凉了才好。”
沈轻没有看她,自顾自地道,“以后别叫我夫人了,本来也没有真的嫁给他,装装样子而已。现如今他人走了,你叫我一声不就等于戳我心口一下么?”
她的音量越说越低,到最后一句,已经几不可闻了。
金枣点点头应了声“是,小姐”。
“回去吧。”待最后一声马鸣消失在街头,沈轻终于回过神来,缓缓吐出口气,转身欲往府里头走去。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迈上台阶,眼角余光不知扫到了什么,脚步倏地一顿——
徐晏青愣愣地站在几丈外的地方,手里还捧着昨晚徐巍交给他的礼盒——那是给恩人的临别赠礼。此去豫州,路途遥远生死未卜,他特意奉家父之命前来相送。
却不料偶然听见了沈轻的最后一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