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男爵府的夜里,香见就病了。整个人烧得浑身滚烫,神志也有些模糊。
福康安又急又气,催着吉祥半夜叫门,把平日最相熟的陈氏医馆的坐堂大夫请了来。
诊过脉,大夫看看一屋子的大男人,不禁欲言又止。
福康安站在一旁,忙问道:“如何,还请齐元兄直言相告。”
陈大夫捋了一把胡子,“病人脉象又急又细,该是受惊又着了风寒,虽来的凶猛,但却无性命之忧,待我开两服药,用水煎服即可。只是还有一症候,尚不能确定。”
福康安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什么症候,可有大干碍?她平日子并不孱弱,从没见有过什么毛病。”
陈大夫站起身来一拱手,“三公子恕罪,敢问一句,病人可是您府上新宠?”
这么一问,让福康安竟然老脸一红,不好意思的磨叽了一句,“齐元兄是故意来笑话我的,这也能诊脉诊出来?”
“那就对了,”陈大夫一笑,“恭喜三公子,看脉象这位小娘子该是有喜了,不过时日尚浅,恐怕她自己也还不知道。等过两天烧退了,我再过来诊个脉。”
福康安先是一愣,继而禁不住哑然失笑,担了一晚上的心,竟然等来这么个意外之喜。
想了想,又问道:“那她这烧,于胎气可有妨碍?”
“不妨事,开药的时候我自会留意。”
“那就有劳齐元兄了,吉祥,给陈大夫封二百两银子,好好伺候着开方抓药。”
送走了大夫,福康安掀开幔帐,瞧着床上睡得不安稳的姑娘,微微有些发愣。
平安贴心的凑上来,“爷,夜深了,香见姑娘到底还烧着,奴才伺候您去书房睡吧。”
“不妨事,”福康安折腾了半宿,此时已经错过了困头,又想着白天她受了惊吓,便吩咐平安,“再过一个时辰就该上朝了,你去给爷拿本书来。”
她到府里不过才三月有余,忽然想起那日从翠华居回来,她痴缠自己,说什么不做如夫人,要做女教书,仿佛就在昨日。
没想到如今竟连孩儿都有了,看来是个有福气的。
他隔着被子轻拂过她的小腹,大夫说日子浅,自然还不见丝毫起伏。这一胎,会是男孩么?
生个儿子,他一定用心教养,弓马骑射,诗词歌赋,必定样样都青出于蓝。
若是个女儿,自然也好,像她额娘一样,天生丽质,精灵古怪,自然也要爱若掌珠。
他又伸手探了探额头,还好,热度倒没再继续往上升。一会儿药煎好了给她喝下去,兴许明天就好了。
胡乱翻着手中书页,又像是做了个梦,梦中有个七八岁的孩儿,眉清目秀,歪着脑袋问他从哪来,是不是阿玛?
福康安一下子醒了,再挑了幔帐朝外看看,已是天明在即。
听到动静的平安已经迎了过来,跪在塌前伺候他穿靴,悄声说药已经煎好了,是不是要叫醒姑娘。
心里莫名划过一丝酸涩,福康安回头望向床上的女子,正抱着被子,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把药端过来吧。”他吩咐平安。
平安端过药碗,又重新跪到塌前。眼神直视着黄花梨的脚踏,不敢望别处看。
此刻自家爷正探身把床上的姑娘揽进了怀里,即便没说一句话,平安也能想象出主子温柔怜爱的眼神。
这位香见姑娘也不知道是何方仙子,打从进府就是专宠,如今又有了身孕,瞧主子这个上心劲儿,若是能生出儿子,恐怕连正室夫人也比下去了。
头顶传来一声娇弱轻吟,仿佛是病人醒了,接着就是主子极轻极温存的声音,夹杂着女子似乎不满意的哼哼声。平安听得耳热心跳,冷不丁听见主子正叫他把药碗递过来。
他举起药碗,依旧垂着头,只觉得碗中磁勺轻碰了一下碗壁,然后又是主子的声音,“听话,把药喝了。”
“苦……”另外一个声音像小猫似的,仿佛含了无尽的委屈。
顿了顿,头顶的药碗又是一声轻响,然后眼前平视的位置恰好能看见主子爷的大手正笼住女郎纤细的手腕,搭在她寸关尺三脉上。
“生个病,越发的不听话了。”声音像在责备,却含了几分宠溺。
“不喝行不行?”另一个声音还在娇柔抵抗着。
“听话,爷喂你。”主子爷的手又抬了起来。
平安壮着胆子微微向上瞟了一眼,只见福康安将满满一勺药汁喝进嘴里,然后,竟然对着小美人亲了过去。
小美人半推半就,却也抵挡不住强大的攻势,只好乖乖张开嘴任他施为。
平安心里一紧,想着该不该劝谏一句,这么折腾,没得过了病气给主子爷,可思量再三,还是没有说出口。
灌了小美人大半碗药,福康安又拿起帕子帮她擦了擦嘴。瞧她皱着眉打自己的手,禁不住意犹未尽的问道:“瞧你这副不耐烦的小脾气,爷可从来没喂过别人。“
香见从晚上就没吃过东西,胃里翻腾得厉害,心想着这么个喂药的法子,福三爷的浪漫真是没体力应对。
她干脆倚在他怀里,有气无力的问:“我想喝水。”
对啊,生病的人应该多喝水才对。福康安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转头正要吩咐平安,却见他正把桌子上的小碗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