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再见面时,我便是他的死敌,他定会亲自杀了我。
可是他又要请我去参加他和雪色的婚礼,那这样不就见了面么?
你说,我该不该去呢?
我想见他……是不是就可以凭借这个喜帖去见他了呢?
如果见到了,他会不会真的杀了我呢?
爱是什么?恨又是什么?
洛英呼吸浅浅一断,将她揽得更紧,听着蓠蓁断断续续道:
“洛英,你知道么,有时候我总会去想,他哪里好?不过是凡胎肉体,俗子一个,可我愈发想着他的不好,心中那份刺痛,就愈发明显,没错,即便他再如何如何不好,可我已经……舍不掉他了,此后千千万万年,都舍不掉他了……”
“阿蓠……不……你莫要告诉我……你爱上了他……爱上了你的徒弟……”洛英捏了捏蓠蓁的掌心,口气寒凉地前所未有,“你不曾爱上他……那是愧疚,丫头啊……那是亏欠……”
“洛英,不是的,不是……我……是我一直在骗自己,骗自己不爱他,不爱任何人,我终究骗过了所有人,甚至骗过了自己……可是那有什么用呢?我还是爱他……就算他此刻站在我面前说要杀我,我都爱他……是我欠他的……”
我亏欠于他,可我更爱他。
原来,天底下最大的骗子,是我自己……
“阿蓠……”洛英终是松了手,眼神哀悼如心死,“你果真对他,动了情……”
玄泱知晓,诀风知晓,雪色知晓,丹缨知晓,她身边的所有人都知晓,可唯独她自己,不曾知道……
点相思之人是他,种桃花之人是他,她的意中人亦是他,可是为什么就知道地这么迟呢?
蓠蓁颤颤地掏出了喜帖,泪如断弦:“洛英你看,他要成亲了……你看,你快看……”
他终究堕入了魔道,永不复返。
终究是爱上了旁人,将她弃走。
他为魔,她为仙,遥遥相望,永不回眸。
“不看,你莫看……好不好?”洛英像是捧着一个极其轻的瓷娃娃,磕不得碰不得,小心翼翼地哄道,“你跟他已经断得一干二净,明白么?”
是啊,一干二净,可是他已经把自己的整颗心都掳掠去了魔界,然后带着这颗心去跟别的女子拜堂成婚……
“洛英……你说,有没有一种药,能将我这不成器的模样止住呢?”蓠蓁微弱地笑着,声音战兢得越来越低,“我想忘了这一切……可是我又害怕,我害怕忘了他,我与他便真的要死生不复相见了……”
原来完美的东西不是没有裂痕,而是满是裂痕,却没有一根是崩开的——
爱亦如是。
蓠蓁啊蓠蓁,你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
偌大的玄刹冥宫,碧玉琼石,大门紧掩,被调遣开的魔兵皆数陈列在外围,将往日松散的殿宇围得水泄不通,愣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一时间恍然有了几分敬畏与庄穆。
夙胤轻轻推开大门,锦靴踏入庭院间,将黑羽斗篷翻下。
眼眸低垂,黯淡无光。
“君上!”雪色一见夙胤如同失了魄般回来,便连忙迎了过去。
“君上这是独自去了何处?为何不要泛羧等人跟着去?”雪色见夙胤眼底一大片乌青沉沉,心思攥了攥,“君上……我不想让你再出意外了……”
“我不过独自在忘畔河处踱了几步,无妨……”
雪色仍是不死心,又劝慰道:“是她来过了,对么?”
夙胤沉然,面色微变。
“她同我早已无甚干系,你无需担忧,草木皆兵。”
“我不求你如何对我爱,只盼你回头一眼,你有你的骄傲,我也有我的,所以我不会去阻止你去见她……夙胤,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不是么?”雪色捧起夙胤的脸,小心翼翼道。
同样爱而不得,同样在一个人面前卑微到尘埃里。
“纵使她视你为徒,纵使她如今知悔,可是她也不爱你啊……她为了洛英散去了半身修为,坊间也尽是她与洛英的传言,他二人相知相伴数万年,你又怎比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