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括进了门,长案上堆了些东西,显然是新有的,方桌上放着几块汉瓦,还带着土尚未仔细清理过,他把自己带来的简书轻轻搁下,拿起一块瓦来嗅着,浓烈的土腥气使得他不得不拿远些,又用手指弹了一下倾听,传出并沉肃却不沉闷的声音……
倒是真东西,孟续成跟着他成天把玩这些玩意儿,如今也很有准头了。
忽听得院子里婆子在问:“姨娘你裙子都湿了还不去换?”
那个听了容易让人感到愉悦的声音满不在乎的说:“不用,天热一会儿便干了”
他不知不觉走到窗前,隔着纱窗向外看,那小姨娘又踮起脚在摘木槿了,怎的这么活泼?
孟续成从正房出来,看见这一幕便站了一会儿,那一恍惚间仿佛是四儿在摘花,语气很和气的说:“那棵树长得不好,你可以去后院摘”
小姨娘听了转过身来笑着行礼,唤二爷早,又说,“可这个是短苞的呢”
“有所不同?”
嗯,孟柿点点头,不一样的。
“那,反正这院里的树你可以随便摘”
孟续成推了门进来,问:“这么早,七爷找我什么事?”
发现他不知在想什么。
“您怎么了?”
邓括从窗前慢慢转过头来,说不出哪里不太自在。
他伸手指了指外面,“你……那外头”
孟续成恍然道:“哦是了,你也见过她,是我从祖母那儿把人要过来了,坐,一会儿茶就来”
“要过来是什么意思?”
邓括印象中的孟续成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男人好色的是多,却也不是全部,有人寄情于山水,有人钟情于权利,有人醉心于□□,至少孟续成不是沉湎于男女之情的人。
“他不是你爹爹的人吗?”
孟续成不知为何向来潇洒不问俗事的邓括会问这种问题,在世人眼里,难道一个男人主动收了一个女子是还需问原因?
虽然他确实不是那种常见的原因,却也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便道:“看她年纪同四妹妹差不多,爹爹已经三十四了”
他的意思是配孟燕集太嫩,所以自己就要了?
到底不好再纠缠了,邓括肃了肃神色岔开话题,“我来是想问你,你同城中顾伯府的小公子可有牵连?”
孟续成想了一会儿说:“永安候家的敬小公子?”
“是!”
“怎么了?”
“我昨儿得的消息,他前几日同几个纨绔在醉月楼喝酒,其中有几个攻击新政的官宦子弟,酒后大放厥词,谁知隔墙有耳,被人告发了,昨儿晚上人被带走了,我听说你和他有些来往,特来问你当日可曾与他在一起?”
孟续成摇头,“我同大公子倒有些话可聊,敬小公子只是见面点头而已,那日吃酒原本也有人叫我去的,我就想着其余几个人都不熟,况且如今备考才是最要紧的,便推了没去……”
想了想问:“顾家可会因此被牵连?”
邓括凝重,“如今两派势同水火相斗正酣,就看顾候背后的势力有没有人肯相助了,平日里他是闲散之人也从不站队,大约要好一些”
孟续成道:“他家大公子此刻定然焦虑,七爷,你若方便,可否打听一下事态发展?”
邓括摇头:“此刻绝不能轻举妄动,谁动谁便会被拖进去,新政党上次刚折了一员干将,正想着出手报复!……你放心,顾家除了小公子说了几句醉话,之前并无前科,至多他本人受点皮肉罪,等你秋闱过了再看看情势,若顾家果真有难,我当助则助之!”
“那多谢!”
孟续成听了略微安心,邓括一诺千金,答应的事一定会做的,这才低头看见桌上的简书,拿起一看:“这是送我的?”
邓括否认:“给你看看而已,这是我见过写得最飘逸的简书,你看完还我。”
孟续成贪婪的看着墨迹极淡但风骨翩然的字,邓括却一语不发坐在窗下,半垂目光静静的,丫头送茶进来,他拿起喝了一口,问:“你爹爹今日回来,你可有准备?”
“嗯?准备什么?”孟续成捧着竹简,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
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欢快笑声,芦花婆说:“今儿这小狮王可是疯了?连着跳了几个跟头,水都扑腾出半盆了!”
一个甜润的声音说:“它嫌光线太亮了发脾气呢,水草少了,一会儿咱们去双环池捞些回来”
芦花婆压低声音说:“去前可得问问二爷,他若不叫姑娘出门就别去,如今咱们还是藏着些好”
小姨娘仿佛也才明白,“嗯,要不就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