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宜奇道:“花前辈,你是贵人,但听你说来,你原本便不是生在帝王之家的贵胄?”
花无颜道:“我们原本是邠bin州城卖烙饼的贫家之女,我和姐姐本姓王,也并非姓花。”
黄宜道:“你们原来是姓王吗?不是姓花吗?”
花无颜的眼里露出一丝自豪的光芒,但那自豪之色很快便消失,变成忧愁之光,双眼凄迷,说不出的愁苦。众人见之,无不觉得黯然。
只听花无颜道:“哼!我本来就不叫花无颜,我姐姐也不叫花见羞。我和姐姐的名字是那些好事的史官、文人更改的。我们到了唐宫之后,那些文官便极口称赞,他们称我和姐姐艳压群芳,具倾国倾城的盖世美颜。”
黄宜道:“这没说错啊,前辈何必动气,再说被人夸你美貌难道不好吗?”
花无颜道:“你懂什么?他们放屁说貂蝉有闭月之美,杨贵妃有羞花之貌,我们的美貌不输于貂杨。但因羞花一词已属杨贵妃专有,如果再用羞花之貌来称赞我们,便与杨贵妃重复,恐怕后世之人不易区分。他们放屁说为免后人不混淆,只好别出心裁,称我姐为花见羞,叫我为花无颜。嘿嘿,那群书呆子胸中没半点匡扶社稷的本事,杜撰捏造的本事却高明得很。居然还为此自鸣得意,以为自己见识非凡,才华卓越,便这般随意地为我们改名换姓,你们说气人不气人?”
黄宜大着胆道:“前辈,我觉得只要好听,叫什么都无所谓啊。”
花无颜怒道:“放……放……放……,哼这样的名字再怎么文雅动听,在我眼里却连狗屎也不如。”她连说了三个放字,才勉强把屁字忍住,但虽然没说口,众人都已猜到,放字后一定会是屁字,这不说也等于是说了。
李惠兰道:“前辈,说不定唐宫的文官们是真心倾慕,或只为一时好玩,才这般称呼你们的。再说,你只当他们是放……放……那种脏东西,又何必放在心上?”李惠兰也觉得不雅,因此换用那种脏东西,众人也明白她的意思。
花无颜满脸切恨。道:“谁稀罕他们的倾慕?那些狗屁文官最是不要脸。他们这样做,一是为了炫耀才华,以为自己多读了几本书,便了不起了。二是阿谀奉承,借称赞我们来向明宗皇帝献谗,以便讨得明宗皇帝的喜欢,巩固他们在皇室中的地位,好进一步谋权夺利。”
黄宜啊的一声,失口叫道:“原来他们并非真心仰慕,连夸赞你们都是带有目地的。”
花无颜道:“你根本就没见识过那些无耻之徒是怎样见缝插针的。”
黄宜心想:“长得漂亮,并没给她带来多大的乐趣,反而给她带来了无数的烦恼。”
刘紫绮问道:“前辈,你们是怎样入宫的呢?”
花无颜发了一阵火,待心情平复了些。才说道:“姐姐十七岁那一年,恰逢朱温手下一位姓刘的将军从邠州路过,见到我姐姐的容貌,花重金娶了去。那位将军已是个年近花甲的老者,可是他文韬武略,样样兼备。又且是一片真心,爸爸妈妈以为姐姐能得追随刘将军,得了这么个大靠头,今后必不致给人欺负,也就答应了。”
“可谁知,造物弄人,偏就有这许多的不幸,大概也是天妒红颜吧。不到三年,那位将军便遭到弹劾,给人害死了。姐姐回家守寡,二十出头,便做了寡妇,着实可怜。过了没多久,李嗣源率军出战,恰好从邠州路过。邠州安重荣是李嗣源身边的红人,他闻知姐姐的艳名,便去告知李嗣源,下重礼纳了去。李存勖为戏子所杀,李嗣源继承后唐大统,为唐明宗,封我姐姐为德妃。花见羞的名号就是从那时起得来的。”
刘紫绮的父亲刘志勋虽身在武林,却心怀国事,时不时地便会对她讲说朝中的掌故异闻。花见羞艳名享誉天下,刘志勋多听过她的名号,在与刘紫绮讲到朝中故事时,便顺口提到这外名字。因此刘紫绮知道有这个人,听得花无颜的名字以及这个名字的隐喻意义后,猜到花见羞与花无颜必有关系,试问之下,果然探出花无颜与花见羞是亲姐妹。但她也是直到此时才知道花氏姐妹并不姓花的事实。刘紫绮心中暗想:“原来这中间竟有这么多的曲折。”
黄宜突然问道:“请问花前辈,你与施老先生是如何结识的呢?”
花无颜叹了口气。道:“都是冤孽。我与施常珍本来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我在家的时候,压根便不知道这个世上有他这么个人物。我姐姐年纪比我大,因此早经患难。我却一直待在家中,帮着洒扫庭院,洗衣做饭。原先姐姐还在家时,邠州城便有一个恶霸,叫尚天良的,常来我家罗唣。我姐姐先是嫁给刘将军,为形势所迫,后又嫁给李嗣源,都是武将出身,势力极大,得萌关照,尚天良才不敢放肆,但时不时便会来闹上一闹。”
“有一天,一个跛足道人从我家烙饼店前路过,恰好尚天良带着三个混混又要来纠缠我了。我一见到他们就烦恼,就很头大,但是又强不过他们。姐姐虽在宫中得宠,毕竟远水解不了近火。隔得远了,却也无法照料。尚天良到了烙饼店,便口不择言,乱放狗屁。”
黄宜道:“他带了狗去了吗?怎地一到你家店中就乱放狗屁?”
花无颜不知他是明知故问,还是真不明白,朝黄宜瞪了一眼。黄宜见她双眼里秋波灿然,似嗔似怒,忍不住心中一跳,忙转过头去。
花无颜道:“他当然没有带狗,狗屁是他放的。他嘴里没些干净,把客人也吓跑了。惹得我火冒三丈,抄起门后的扫把,便向头上击了下去。可我哪能是他们的对手,尚天良跳了开去,顺手将我一推,我一跤倒在地上,那狗贼嘻哈大笑,向我扑来。恰在这时,我只见他被那跛足道人如老鹰抓小鸡似的提在手中,跛足道人轻轻一挥,尚天良便被扔到了大街上。尚天良吆喝着那几个混混,抄家伙打那跛足道人,也不见那道人闪躲,眼看混混手中的刀剑将要砍中他,我大声叫他小心,跳起来,拿起板凳向一个混混的脸上砸过去。我以为他不会武功的,实不愿见他遭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