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无数官兵人衔枚马摘铃,排满山道,蜿蜒如龙游往定天山。郑义、龚正急忙隐蔽在树丛,仔细观看,见官军兵分三队:头队人火箭队,都背弓箭,箭缚引火之物,类属油布硝石硫磺;第二队刀斧队,人人背大刀巨斧;第三队□□队,枪枪尖明映月寒。 山道上的队伍纪律严明,威武雄壮。龚正见多识广,就对郑义低声言道:“官兵队伍刀枪锃亮,衣甲鲜明,十有八九是朝廷派遣而来的正规军队。此时直冲定天山去,必有图谋。” 郑义点头,说道:“我亦看事情不妙,我们去定天山的步伐须放慢一些才好。” 龚正也点点说:“师祖所见极是,我们且尾随在后,静观其变,待机行事。” 二人潜踪隐形,一路跟踪在官军队伍后面。队伍很快翻越定天山,到了神犬峰下。就见官军一拨拨快速有序的散开,各居其位:火箭兵张弓引弦,蓄势待发;刀斧队冲上前去,斩树砍草,堵在路上;□□队双手持枪,严阵以待。 眼见官兵布阵情势,龚正低声说道:“不好,官兵要火烧神犬峰,歼灭山上武林群豪。” 郑义惊道:“啊!我们该做些什么,警示江湖同道早作准备。” 龚正沉声说道:“来不及了,也没必要。自日月五毒教肆虐江湖以来,忠义之士几乎被迫害殆尽。如今的江湖,公平道义沉沦、奸邪张扬跋扈。尤其今晚到的神犬峰的,更多是喋血逐利、趋炎附势之徒。哮天犬如果真似传言一般,如期而至,降世择主,异灵附身,其也必为日月教人强掳。届时,这神犬峰便是他们的庆功会场。” 二人说话间,月亮转至中天,钻进一片云中,天空为之一暗。这时候,就听的几声爆响,空中绽放数朵礼花,红光耀眼。这是官兵的烧山号令,就见那火箭军纷纷点火发射,射向那漫山的枯草树丛。秋季天干物燥,片刻功夫,山坡上遍处火光,浓烟滚滚,借助溜溜的西北风席卷上山。 不说大火如何凶猛燃烧,话讲神犬峰上,江湖群豪眼望月至中天,都屏声静气仰望天空,等待天降奇迹,盼那哮天犬下凡。其实很多人都异想天开,祈祷神犬与己有缘,异灵加身,威赫天下。当见一片薄云蒙月时,所有人都心头一紧,以为下一刻便要见证奇迹——哮天犬如约而来。然而仰望许久,似冰轮圆月钻出云层,天地恢复光明,也见没哮天犬踪影。 人们失望的把目光收回,惊见峰下西、北两面火光映天红彤彤,前头浓烟滚卷而来。人群慌乱不已时,又听人叫“东面半坡也烧起来了,南面半坡也烧起来了”。看到东、南两向火势较小,且火顺风势向下烧,便有人不顾那两面山险路陡,向下拔步逃命。 江湖群豪一如蜂群炸窝,乱轰轰的欲各寻生路。叫嚷翻天之际,忽然响起一个洪钟的威严喊声:“群雄听真,稍安勿躁。日月教号令各路英雄,割袍作巾掩蒙口鼻,以防烟害。大家齐心协力开辟一块与火的隔离带,一切可燃之物尽可能地抛到东、南两面山坡去。大家就地工作,接力传递远抛草木。有胡乱窜动者杀无赦。”命令声一字一顿,话音甫落,就响起两声死命的惨叫。想是发令人已施辣手,杀鸡儆猴,击毙两个不从号令之人。 从属日月教的自不必说闻令辄行,其他江湖人本就对日月教闻名心惊,今见一言不合即遭毒手,无不胆寒,都止住喊叫,依令行事。满山人众都就地拔草斩树,倾力清除草木,近可能大地清理出一片空旷地带。好在神犬峰上是石多土少,多是一些杂草、灌木、藤蔓。江湖群豪此时万众一心,不长时间就围绕山头清理出一大片空地,有二百余丈方圆。这时候浓烟早已不断涌卷过山头,浓烟理群豪咳嗽震天响,不时有人栽倒在地。 “日月教号令,所有人等速到山头南坡躲火避烟。”群豪听令如逢大赦,都猫着腰几乎伏地疾行,窜到南坡,各寻位置卧倒。人人卧地,有的趴在树坑里,有的躲到大石后面,无把脸紧贴地面,听天由命地由那要命的浓烟热浪摩顶而过。 焦灼不安的漫长等待中,热气与浓烟逐渐淡薄,当伏地群豪呼吸到舒服的空气时,无不有一种劫后余生、再世为人的庆幸。此刻日出东方,扯云捞雾半遮身。神犬峰近峰头的南坡上,薄烟里立起一个高大人影,只见他大步走上峰顶,居高临下鸟瞰北坡。见那里满地灰烬直铺山脚,未燃尽的树干随处看见,有的还在白烟袅袅。 直立神犬峰顶的人正是威名赫赫的日月教大总管万相神魔钱玉仁。他身着灰布长袍,灰巾蒙面,高大的身形屹立峰巅,一副君临天下的威严气势。眼见东、西、南三面山坡浓烟腾腾,知道山火还在燃烧,只有北坡火威已泯。钱玉仁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心中有了计较。他眼望着北坡,高声喊道:“群雄听真,我是日月教总管钱玉仁,想活命的跟我杀下山去。” 江湖群豪闻声而动,纷纷爬起身来,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向峰头聚集。万相神魔钱玉仁见人都从其号令,便举步向北坡走下,后面群豪紧随其后。 钱玉仁率领群豪浩浩荡荡、鱼贯下山,脚起脚落,灰尘飞扬中很快将至神犬峰下。众人见前面柴草塞道,下面又满是官兵严阵以待,便知道昨夜大火烧山是官府蓄意而为,要剿杀他们。众人见状,人人怒火中烧,纷纷喊杀。 喊杀声震天响,钱玉仁自怀中取出独家兵器招魂幡,拉长幡柄竟然六尺有余。他喊一声“杀”,舞动招魂幡稳步前进。招魂幡摆动,竟然生出狂风,把那塞道的柴草树木高高卷起,左右抛飞大远。 官军见江湖群豪冲闯过来,慌忙放箭纵火。万相神魔毫不在意,只把招魂幡尽力挥舞,生出劲风,所到之处柴火远飞,飞箭斜落,火攻箭射突然无效。 万相神魔钱玉仁一马当先,势如飓风头前开路,后面江湖群豪气势汹汹往下冲,很快就与官军短兵相接。因为昨夜都险些被官兵做了烧烤,所以江湖群豪人人都憋着一肚子气,与官兵一照面无不尽下辣手,力求一招毙敌。 今番能上得神犬峰的人,无一不是声威显赫一方的武林大豪,都有扬名立万的独家功夫。普通官兵与其搏杀,无疑是羔羊对虎狼。一时间无数官兵惨叫毙命,机灵一点的,拔腿大窜能逃就逃。逢敌作战,一人退万人随,眨眼间官兵溃退如潮,哭爹叫娘恨没能多生两条腿。争相逃命时,因践踏死亡者不计其数。 山道上,武林豪强快意恩仇、奋勇追杀官兵,一如虎驱羊群,随性扑杀。日月教大总管万相神魔钱玉仁眼见官兵不堪一击,知道没有必要再浪费自己的精力,遂欲收幡袖手观战。孰料他刚刚停摆招魂幡,还未及收拢,一道人影从道旁的树丛里电射而来,直击其面。 强敌突袭,钱玉仁纵然临战无数,但似眼前之敌厉害尚属首次遭遇。骇然吃惊时,匆忙把招魂幡对着来人兜头打去。钱玉仁这一击,不下万钧之力,来人若被击中,即使金刚之神也要碎丝万缕。 那偷袭之人也果然了得,见招魂幡挟万钧之力兜头打来,竟然身在半空临机应变,反手去强抓招魂幡。钱玉仁暗呼来敌强悍,如果招魂幡被敌人抓实,再顺势欺身近前,自己将被迫与其贴身肉搏。而这敌手悍勇实乃生平不见,绝对大意不得。他心急电转间,祭出招魂幡的惑敌绝招。遂把招魂幡一颤一抖,灰白色的招魂幡即时变得彩光明艳夺目。来袭之人果然中招,只见他猛然缩手撤后,如此一来,招魂幡对他的攻击力道便似决堤洪水,汹涌而至。此人立时如被狂风吹叶一般到卷回树丛。 万相神魔钱玉仁见一击奏效,急忙飞身追击。待落身到树丛,只见一个白发人抱着一人,隐约已然逃离三十丈开外。他有心追赶,但想到白发人轻功之高不再自己之下,还有那中计之敌情况不明,不消说自己一夜疲劳,即便是精力全盛追到二人,以一敌二也情势难测。他想到此处,遂摇头作罢,又驻足凝望密林片刻,想到另有要务在身,便独投一径往西北去了。 那抱着人匆忙奔逃的人正是化装了的铁拳龚正,所抱之人自然是荡魔神侠郑义。他紧抱郑义拼命狂奔,害怕稍迟一点被敌追上。正心惊胆寒一味狂逃时,郑义忽然从他手中挣脱跳到地上,略带哭笑不得地说道:“龚镖头止步,无须如此惊慌,我没事。” 龚正愕然止步,望着郑义,茫然问道:“八师祖,您没事?” 郑义伸臂踢腿,笑道:“我能有什么事?你看这不是全胳膊全腿的,一根汗毛也不少。” 龚正放心地笑了,说道:“怪哉,我眼见您被敌人强力倒迫回来,竟然能毫发无损,实乃怪哉。八师祖,这魔头也着实厉害啊,我眼看您成功突破他的劲力攻击,突袭即将得手,怎么又让他反败为胜?”说着说着,他喉头一哽:“今日亲见魔头,功力之高比传说中的更为可怕,咱天道门之耻辱不知何时方可得雪?” 龚正说到后来神情沮丧,可见郑义初战失利对他影响极大。郑义见龚正忽转悲观,便知与己有关,心内惭愧,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不由喃喃自语:“邪门,真邪门。” 龚正听他说的没头没脑,就问道:“八师祖,您说什么真邪门?” 郑义解释道:“当时我要夺日月教总管的招魂幡,刚要抓到,那幡忽然舒展,明艳生辉,上面就有一个活灵活现的女子,巧笑倩兮、挺胸凸肚的迎向我的五指。我一时竟误会那是一真女子,便本能的急忙收力缩手。如此一来,敌人的反击之力就如洪决堤冲击我身,胸中气息为之一窒,整个人便倒飞回来。还没等缓过神来,却又被你接住抱着就跑。现在我还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好笑。” 龚正释然笑道:“原来如此。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时我见八师祖突袭万相神魔,一招未过即被其强力反击倒飞回来。我心中惊骇,以为敌力强不可抗,所以抢了你就狂奔逃命。万万没想到万相神魔的招魂幡还有玄机古怪,竟然能够临战惑敌。高手对阵往往一息先机决胜负,他功高智诡加一身,难怪这魔头能纵横无敌。” 郑义恨道:“那什么的总管虽然功力不凡,但我自信不弱于他。下次再遇上他,既然知道他的招魂幡有古怪了,我便闭了眼睛打他个混球,让他白耍花招。” 龚正道:“八师祖高见。我们铁定与他们不共戴天,早晚有一场生死战。只是眼下该当如何?” 郑义道:“看昨夜情势,官兵们有备而来,所谓的什么哮天犬降凡神犬峰,十分象官府为诱聚江湖豪强围而歼之,故意散布的谣言。只是昨夜大火漫山,这些江湖豪强如何躲过焚身之祸,我想到峰顶看一看,长长见识。你道如何?” 龚正笑道:“自然愿与师祖通行。” 闲话少说,老少二人说走就走,出了密林很快又到神犬峰下。那里已经是死寂一片,仿佛是人间地狱。江湖群豪远遁,山道上官兵尸枕狼藉,身首异处者随处可见,空气里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道,使人翻肠倒胃。郑义忍住恶心,奋力一跃,就象一只大鸟向神犬峰顶飞去。 铁拳龚正看到郑义人似飞鸟,只四五个起落便到了神犬峰顶,竟一时惊呆了,心道:“这青年师祖究竟是人还是神?这凌空飞翔之术岂是人能为之?有此青年才俊身属天道门,苍天有眼不负正道。”惊讶归惊讶,龚正回过神来,不敢怠慢,也急纵轻功向峰顶飞快攀登,十几个起落后,染一身灰尘到了神犬峰顶。 见龚正感到身边,郑义开口说道:“江湖豪强里真是有智计绝伦人士,危难关头竟然能组织和指挥江湖群雄,开辟了这么广阔的避火隔离带,难怪能躲过烟熏火燎之灾。事情也诚如你所言,这山峰南面有更多官兵埋伏,只待群豪被火迫向南逃窜自投罗网,他们好整以暇以谋守株待兔之功。” 龚正道:“我亦非能掐会算,只因谣传神犬峰要有大事发生,所以几番探询反复证实这里地理情势,届时好做事情。这南坡虽然也险陡,但已经远胜于东、西两面的悬崖峭壁上下攀登。” 郑义赞同言道:“江湖群豪如果按官军测想南逃,慌乱里一定有不少人因滚坠伤亡。即使逃到山下,战力也必然大损,官军们则以逸待劳,一定大获全胜。可惜只是低估了武林人智慧,竟然反其道而行之,使计划功亏一篑。事实证明,哮天犬降凡只是个阴谋,此事已了,下一步,我们该做何打算?” 龚正面露苦涩的一笑,摇了摇头说道:“眼见这战火狼藉、惨绝人寰的战争下场,我突然感到生命是多么的脆弱、藐小,一抹即逝的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应当如何,此情此刻我也茫然无绪。” “唉”。郑义低叹一声,淡淡说道:“同心同理,我也感触颇深。只是这里人间地狱一般,不宜久留。但是北坡有死尸塞道,惨不忍睹,望而心寒,我建议从南下山去吧。” 龚正应随,二人小心谨慎,往南下山。刚走几十丈远,忽然天空一暗,二人抬头一看,大吃一惊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