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梓裴氏共掌五十多城,当年裴煊全家驻守偏僻的宣州,全府上下都有几十人,倘若几乎是整个裴氏的仙门之人都失踪了,那该是有多少。
远远抱臂靠墙的梅思霁都下意识站直了,毛骨悚然地持剑走近,站在杨树下抬头听。
庄清流和梅花阑互相看了一眼,问梅笑寒:“失踪之人是每一城的全府上下,还是……”
“只是有裴家血脉和修为之人。”梅笑寒很快答道,“详尽的消息还未整理出来,但我估摸千余人是有了。”
那就是整个上梓裴氏修为最强的一波亲眷子弟,这些人加在一起,怎么可能会一夜之间被某个人带走?
庄清流转头问道:“梅畔,你能做到吗?”
梅花阑对上她的眼睛,竟然没有答。
庄清流心里忽然泛起讶异——这人可以做到?她修为已经悄无声息地深到这种地步了吗?
这时,灵符那边的梅笑寒谨慎地沉吟道:“强行劫走自然是无法做到的,而且也没有线索表明有人同时对千余人出手了,我大抵估计……这可能是一种祭或者咒,让这些人自己走到了某个地方,然后把他们一起困住了。”
这也可以?庄清流从梅花阑脸上收回视线,问:“这什么祭或者咒,有过先例吗?”
“古卷籍上有类似记载,不过我未曾亲眼见过。”梅笑寒声音平静,“庄前辈,术法诡爻,什么事情都有可能,这很正常。”
“是,你说得对。”庄清流倒也赞同,所以转而问,“裴家的人几乎都失踪了,那忽然发生的……”
“各地陡生的邪祟之事倒暂时无碍,正好这两日仙门百家本就出人出力,不少人现在都在上梓地界,分散起来帮忙镇压很快。”
“那就好。”庄清流坐杨树上,把没吃完的一小截萝卜忽然叼在嘴里,手上又摸出了一张地图,没打招呼地含糊问了梅笑寒一个奇怪的问题,“还有一事,我想让你帮我查查,山阳城、山阴城、还有禹州城,这三城驻守的裴家……现任家主是什么时候继任的?”
谁知梅笑寒听完才道:“庄前辈,你好好说话,我没听清。”
庄清流:“……”
这时旁边伸出一只手,将庄清流嘴上繁忙叼着的萝卜取走了,其实明明只剩一点儿了,还舍不得扔。
庄清流冲梅花阑眨眨眼,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梅思霁这次听得云里雾里,梅笑寒那边却很快响起了很轻的展开卷轴地图的动静,然后道:“这三城是离宣州最近的三城,庄前辈稍等。”
梅笑寒大概刚说完稍等,就手上查完地飞快说道:“都是十七年前,在一年内同时继任——”
也就是说,这三家的老家主是在一年内相继去世,梅花阑忽然看了庄清流一眼,问梅笑寒:“三任老家主过世原因?”
“一位是长年抱病,记载着有疾而终,一位意外死于镇压邪祟之事,最后一位,死于修炼过度,爆体而亡。”
也就是说,都不算无疾而终,而如果无人深究,一个大家族一年看似自然地死了三位旁支家主,是不会有人过分注意的,梅笑寒好像也有些东西没思索清,不由问道:“庄前辈,你是有什么线索了吗?”
庄清流含糊“唔”了声:“有一点吧。”她收起地图,看着又开始冒小白烟的灵符,“多谢你啦,就先这样吧,有事再联系。”
她说完,灵符就燃成一缕灰,被风轻轻一吹,散了。
庄清流转向梅花阑,看看她道:“梅畔,你是不是跟我想的一样?”
梅花阑:“嗯。”
“真的假的?”庄清流忽然逗她:“那我正在想什么,说说看?”
梅花阑抬手,把方才取下的萝卜递回她嘴边,学着庄清流的样子忽然轻轻点了点,才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在想,萝卜吃完了,还想吃。”
树下竖着耳朵等着听的梅思霁:“……??”
庄清流却忽然开怀地笑了起来,知道这人心里也确实有数了,然后卧蚕深深的眼睛轻轻一弯,从梅花阑手里叼走最后一截萝卜,故意问:“那你?”
梅花阑没说话,直接揽她下树,又七拐八拐地走回了上午买萝卜的小巷子,一路上十有七八的人,都把目光掉在了庄清流时尚的梨花烫上。
庄清流并不在意,反而心情十分美丽,一眼就看到了卖萝卜的人还在那里,立马回头客地上前,低头在他箩筐里看了看,下午竟然卖的是葡萄。
她假装没听过摊主不久前那句“有红皮小水萝卜的季节,我们当地人是不吃水果的”,直接简略了问话的步骤,巡梭了几眼卖相极佳的葡萄后,转头看向了梅花阑……的钱袋。
梅花阑这次却站着没动,看着她问:“想吃?”
不知道为什么,庄清流竟然产生了一种此话有深意,必须要慎重回答的感觉……她立马眨眨眼,有点认真地端详起旁边人的表情。
梅花阑眼睛里却好像忽然闪动了一点说不出的笑意,两步走近付了钱,把葡萄放进她手心:“走吧。”
“……”这人的抑扬顿挫是故意的,一不注意又走了她的套路。
梅花阑心情似乎也十分美丽了起来,走在旁边浑身的气质都柔和了不少,一路兜兜转转,又相继付钱买了炒豌豆和杏花糖后,带着庄清流回了客栈。
庄清流也不急,上了楼才问她:“还不动身去裴氏的仙府吗?”
梅花阑简洁道:“船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