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人彻底睡熟,梅花阑目光才静静垂下,全部落到她脸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了很久,然后轻轻替她盖好被子,转身出了船舱,门帘却并未晃动,外面的弟子也一无所觉。
第二日傍晚,一行人顺流回到了梅洲的仙府。
梅花阑俯身抱起人,刚进山门,一个轻衣缓带的人就迎面很快走了过来。
她停下脚步喊了声:“哥。”
梅花昼亦点点头,只是目光先落到了她怀里,看了看她抱着的人,才确认:“果真是她?”
梅花阑声音很轻:“是。”
梅花昼又看了看,眉毛悄然舒展开,才抬头道:“能将她带回来,本来有更和缓的方法,你可知今日为她这样行事,改日那些小辈弟子便会有样学样。”
梅花阑:“我知道。”
梅花昼又开口:“翻山岭之事几位长老已经去处置了,碧波粼之湖的事情他们也听到了。”
梅花阑这次沉默了片刻,才点头:“知道了。”
梅花昼叹了一口气:“去静室自行思过领罚吧,翻倍于条例。”他的口气虽微有责备,态度却十分温和。
“好。”梅花阑平静应声,只是微微往梅家历来待客的梅岭方向看了一眼,“那些……”
梅花昼轻轻摆手:“这个你不用管,快抱她进去吧,我会处置。”他说着错肩而过,匆匆朝梅岭的方向去了。
梅花阑在身后向他微微俯首示礼,然后抱着庄清流回了自己的院子。
被她抱着的人睡得宛如去世一般安详,一路都没有被摇醒,只是可能路有颠簸,又因为受伤微微发热,所以睡中花里胡哨的梦一直不断。
庄清流甚至梦见自己又一遍遍重回湖心,不停睡到那里的一艘乌篷小船上,不过梅花阑总能很快找过来,不厌其烦地一次次把她往回抱,宛若循环播放。
又来了。
这就过分,什么鬼,大佬是她的专属仆人吗?
不过好在做个梦没人要她必死必躺,庄清流可能从穿过来至今,有一缸的反骨无处释放,索性忽然拍了一下梅花阑的头,很挑剔地冲她找茬:“你怎么在梦里也这么冷淡?这样是不会招人喜欢的知道吗?”
大佬可能是被这种放肆震到了,缓缓低头看她。
“还看?就是这种表情,你不合格。”庄清流直接上手,十分不敬地拉着梅花阑两边脸一扯,扯完还觉着自己扯得过于对称优美,于是重来,把她乱七八糟地揉成了一个鬼脸才顺眼了。
“……”
“你们这里的人——”庄清流想了一下,感觉对这里的人无话可说,只好概括,“一个个怎么那么凶?”
“都不会招人喜欢的。”她总结。
梦里的端烛君可能是被她一缸的不满改造了,很快原地变身,温柔甜心似的低头说了句:“知道了,不凶你。”
庄清流有心用眼睛翻翻她,但实在没招住地又迷糊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四周安静,光线柔和,看来已经回梅家的仙府了。
“醒了?”
梅思霁跪坐在不远处的桌案前,守人之时也不忘读书,十分好学勤勉。
庄清流反应了一会儿后,先抬起手心看了一眼。
臭大佬,就离谱。
她摸了一下左肩的箭伤后,稍稍坐起来,打量梅花阑的卧房——置物不多,地板和一应桌面都打扫得纤尘不染,和现代楼盘的样板房没什么两样,只是有一面墙壁上竟然挂了一些装饰似的花灯,显得有些温馨。
梅思霁很快起身,走到床前叮嘱:“不可乱动。”
庄清流从墙上挪开视线,上下端详她,感觉这姑娘跟梅花阑性情也没什么两样。那日在船上,她其实就注意到了,这姑娘虽然满脸写满了对梅花阑强行掠人一事的不赞同,但俨然对她的品行十分信服,因此并未置喙,且处理起事情来井井有条。
庄清流想了想后,伸出手冲她道:“可你要知道,我躺在这里并不是自愿的,而是被你家端烛君画了道安神符。”
“端烛君不会如此行事。”梅思霁很肯定。
庄清流心里刚翻了翻眼,这姑娘又道:“如果她这样做了,那必然有她的理由。”
“……”好,知道了,你是你们家端烛君的忠实拥趸。
庄清流只好夸她:“你太细心了,跟你家端烛君一样,谢谢。但是人只有去世了才会长躺不起,我总要起来活动一下吧……”等等。
她忽然低头一看,自己这身被换过的寝衣是什么鬼?
“你换的?”庄清流立刻抬眼。
梅思霁否定:“自然不是,端烛君亲手为你换的。”
庄清流……哦,那算了,其实本来也已经被看得很透彻了,一次和一百次并没有很大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