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设宴,朝臣十之□□都跟着醉了,就连莘国大长公主元乔都不例外,醉后染了风寒留在宫里。
小皇帝前几月刚及笄亲政,与大长公主二人不对付,言辞之间显而易见,举止之上,更是如此。小皇帝将人留在宫里,着实让人看不清楚她脑袋里的想法。
大长公主一党隐隐不安,人在府里养伤还好,众人有事可见到,如今被留在宫里,是‘留’还是‘囚禁’,都不好说。
自认昨夜醉得荒唐,竟低估小皇帝的心性,上朝起就纷纷不安,今日小皇帝唇角挂着抹笑意,与往常不同,吓得大长公主一党纷纷不安,下朝后就使人去宫里打探情况。
小皇帝不理会朝臣,下朝后回到福宁殿,跨入宫门时,想起一事,昨日大长公主歇在她的寝殿里,此时回去,多半是要被骂的。
想了想,转身就走,去垂拱殿外见朝臣,待大长公主的怒气消散后,她再回来。
走出福宁殿,她又犹豫不决,昨夜想得通透,要见见她这位姑母是不是显露屈辱之色,现在跑了,就见不到了。
历来心性果断的小皇帝,在寝殿外徘徊一阵,进还是不进,着实难住她了。
从她坐上皇位的那刻,大长公主就一直欺压她,甚事做不得主罢了,就连她身旁的人都要干预。
前几年她才十二岁,大长公主就迫不及待地塞了位皇夫入宫,道是培养感情。她心里极为反感,去求了她,未曾想,反被她羞辱一顿,反抗不得,憋屈地将那位讨人厌又整日哭丧着脸的皇夫迎进宫。
福宁殿外的梧桐树长得很好,枝叶繁茂,生机勃勃,恰如小皇帝般,正是朝阳之龄。
小皇帝还是走了,被朝臣请走的。
殿里的元乔初醒,分不清是身体疼,还是头疼,一动就感觉遍身不适,方睁开眼,就猛地一惊,脑海里闪过昨夜的梦境,颤得抓住身下被单。
昨夜、昨夜、小皇帝胆大包天,在她酒里下要药了。养了这么久的小狼,迫不及待地对她亮出爪牙,当真是放肆。
锦帐低垂、被衾凌乱,无不彰显梦境是真,她阖眸,从未有过的耻辱涌向心口。
先帝去时,曾一再叮嘱她,元莞之身,乃是不详,但后朝只她一人,宗族子弟不堪,若有朝一日,元莞当真与宋朝不利,她可废之。
现在,她恨不得就将小皇帝废了,以泄心疼之恨。
帐内出现急促的呼吸声,小皇帝的贴身宫人落霞几步近前,声音清脆:“殿下醒了吗?可要奴伺候您梳洗?”
她不知昨夜之事,平静的声音像是打了元乔一记耳光,羞辱感让她直不起身子,更见不得人,唯有这方逼仄的床榻空间,才能让她苟延残喘。
元乔又非软弱的女子,小皇帝意在侮辱她,哪怕昨夜说的是真的,她并非先帝子嗣,也不能轻饶了她。
短暂几息,她就恢复过来,出声询问落霞:“皇帝去了何处?”
“陛下去了垂拱殿。”
“让她来见我。”
帐内声音平静如水,与旧日般自带气势,落霞害怕小皇帝又吃亏,不愿去请,就道:“陛下与臣僚在商议,不若殿下想梳洗,用过早膳,再请陛下回来。”
落霞之意,元乔明白,往日里只有她压迫小皇帝,哪里会想到小皇帝一夜之间将所有的屈辱都加倍还给了她。
她阖眸深吸一口气,“也可,你先去传话。”
“是。”落霞不敢违背她,轻步退下,忙去垂拱殿传话。
今日元乔不在,小皇帝着实威风了一回,正觉得意,忽而想起一句话: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
这句话极是讽刺,她怒目等着下面的朝臣,翻开奏疏,上面已有元乔批阅过的痕迹,她心生恼怒,便将这份任职的奏疏砸了回去,训道:“朕已亲政,为何不问朕的意思。”
吏部尚书砸得头晕,苦恼小皇帝又在鸡蛋里挑骨头,捡回奏疏,回道:“大长公主道问过您的意思。”
“问过?”元莞冷冷一笑,站起身俯视他:“你是在质问朕?”
“臣不敢。”吏部尚书跪地,小皇帝气势夺人,他不敢抬首再辩驳。
见他跪地,元莞才散了几分火气,夏日里惹得很,她又道:“驳回去,重新再议。”
“是。”吏部尚书托着奏疏,迅速退出垂拱殿。
小皇帝一人在殿内枯坐,得见落霞在外,召人进来:“她醒了?”
落霞跪地行礼,低声道:“回陛下,殿下醒了是醒了,只是要见您。”
小皇帝皱眉,走近她:“她情绪如何?”
落霞摇首:“与寻常无异,隔着锦帐,也瞧不清楚。”
“与寻常无异?”小皇帝不觉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该是震怒吗?或者提刀来杀她,倒像是她的性情。她敛下心思后,摆手道:“就道朕没有时间,晚些去见她。另外不准她踏出福宁殿一步,更不许放旁人进去,特别是太后。”
落霞匆忙回去了。
彼时,依旧有朝臣来问事,她都一一应付了,依旧望之俨然的威仪。只一事,她想起太后的吩咐,趁着大长公主在宫里时,换下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