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玲珑漫步在凤阳府略显凄清的街道上,即便隔着面纱也能闻到一股弥散的腐败气味,她漂亮精致的眉头微微皱着,发现这凤阳府内的局面远比她想象还要严重。她是从东门入城的,城东住的多是大户富贵人家,所见所闻尚且算得上安逸,万万没想到一路往城南而来,当真是入目惊心。 虽然已经过了盛夏时节,但是燥热的暑气还没有完全散去,城南这边因为疫病的肆虐本就颓败不堪,蚊蝇飞舞更显脏乱,白玲珑如此纤尘不染的走在街道上,与四周绝望而落魄的灾民相比显得格格不入,仿若是纯净不染的青莲落入了淤泥中一般。白玲珑不喜欢被别人这么回头围观的感觉,旁人的目光让她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起来,反正已经知道了小妹的下落,也不必急在这片刻功夫,索性一甩衣袖转身往回走去。 张清此时有些呆呆地站在一个安置病患的窝棚前,他的眼神空洞且麻木,除了无声滑落的泪再看不出一点生气。这是今天的第几个了?张清默默问着自己,可是他不知道答案,他不敢想的答案。耳边充斥着悲痛的哭喊和绝望的啜泣,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病痛中挣扎祈求,然后凄凉绝望,直到最后痛苦的死去,被草草拉去空地火化,最后化作一簇烟火尸骨无存。他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自己,恨自己以前的贪玩以致于学医不精,恨自己此刻的无能,只能眼看着这些坚强而悲苦的人们无奈逝去。张清紧紧地握起拳头,重重地捶打在一旁破败的砖墙上,一下又一下,直到手指关节处划破了皮渗出血来才渐渐停下。 肖寒站在张清身后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没有上前劝阻也没有转身离开,看着他渐渐冷静了下来才走上前几步轻声叹道:“不必自责,你已经尽力了。”张清回过头来,眼眶里还有泪在打转,眼睛红红的像个受伤的小兔子一般,肖寒不知为何,此前对张清的误会、不满、挑剔、防备竟然在这一刻,真正的烟消云散了。张清或许不想被肖寒看到如此狼狈的样子匆匆低下了头,肖寒这才发觉张清的身形异常娇小单薄,他这样低垂着头,肖寒只能看到他的头顶看不出去他的情绪,不过能察觉出张清此时的情绪非常低迷。肖寒叹了一口气,淡淡说道:“张公子,请您去看看我家公子吧,他今天的情况不太好。”张清呼吸一滞却没有抬头,瓮声瓮气地答道:“好,等他睡了我去看他。”肖寒知道他这些天只在秦祐桓入睡后才会现身,也并未强求,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秦祐桓独自靠坐在床头,他的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色,眼底带着憔悴的青黑,原本清隽无双的风华也被病痛消磨了大半,虽然看起来疲惫异常,可是眼神依旧清明温润。秦祐桓原本拿着一本《旧唐书》在读,看到肖寒独自一人进门来便放下书本轻声问:“他还是不肯来见我吗?”“是……”“便算了吧……”秦祐桓目光又转回书上,似乎不在意的样子,可是肖寒察觉到他周身缠绕着一种遗憾落寞的气息。 张清果然没有食言在夜幕降临之后来探视秦祐桓,秦祐桓已经睡下了,他的呼吸虽然微弱却很平稳均匀,或许是因为病中难受,即便已经睡熟依旧深锁着眉头。张清端了一张小凳子在秦祐桓身边坐下,看着他深锁的眉头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抚平,他的指尖莹白纤细完全不像男人的手。不知为何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最终还是没有落下,转而帮他轻轻掖好被角,而后叹了口气便双手托腮撑在床前看着他的样子发呆。而此时张清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另一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