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自己那后母的身份,能委屈到她的人,依他如今还是孩子的思维,干脆想不出来。
分明都是她给别人委屈呢!方文喻又想起了之前的事情,依旧觉得那“坏女人”坏起来的时候,像话本子的怪兽。
“想起方才我在院前,看见绿鹦出来提了茶炉子进门,她的眼睛也是红红的。”方茹欣细心,如是道。
方文喻听见这话,有点儿信了。
“是这样吗?”他挠挠头,不确定问,“那,那我们要做什么吗?”
方茹欣琢磨着,“我要给母亲绣的帕子绣了一半,要不我今晚绣出来,明天给她?”
方文喻沉吟片刻,摇头道:“绣东西伤眼睛,姐姐不必忙了,我有个办法。”
……
邱锦珞昨儿因气睡得早,是以今天醒得也早,只是一夜之后,那点儿闷气就随着觉散了。
她作为一个有灵魂的人,不需要和没感情的纸片人生气。
她一边在心中给自己打气,一边扶着廊柱,便漱口边扭腰伸胳膊踢腿的。
安妈妈过来瞧见,吓了一跳,忙道:“娘娘,这如何使得?不雅观。”
邱锦珞不生气,只将漱口水吐在痰盂中,又接了绿鹦递过的茶喝了后,才笑道:“忙你们的去吧,又没人看。”
绿鹦笑道:“再过会儿小姐少爷要来请安了,娘娘,梳头吧。”
“哦。”邱锦珞从善如流,待安妈妈给自己梳好发髻后,果然两个孩子已经来了。
“母亲安。”方茹欣看见邱锦珞一团和气的样子,昨天那股子惴惴的心情,立刻就散了,笑得柔弱中,都多了许多的跳脱。
邱锦珞有种错觉,似乎这女儿今天,很开心?
方文喻手中拿了卷纸,也请了安后,便安静地站在那儿不说话了。
邱锦珞看着他小脸绷紧的样子,觉得这小子的内心分明在呼唤:快问我拿的是什么!快来问我!
她觉得好笑,面上一点儿不显,只问道:
“雁儿手中拿的是什么?”
方文喻就等这句话,立刻将手中的纸摊开来,严肃道:
“这是我新画的,母亲瞧。”
邱锦珞挪坐过去看,只见纸上最左边画了个衣袂飘飘、正在起舞的美人——只是方文喻并不擅长画人物,所以这位“美人”有些歪鬓斜眼,邱后妈也只能强迫自己认为那是美人。
而之后画的就厉害了:这孩子竟然将那美人的各个部位拆散了,标注着内部的构造,这儿是皮革,那是木头,红的是丹砂,涂黑的是黑炭等等等。
还有些小字标注,标注的是关节处当如何制作、还列举了几样材料,显然是都要试试,看哪种更为合适。
这是个……机器人呀!
“雁儿画的这是……”邱锦珞不敢十分确定,只去看他的目光,不知道他会说什么。
不至于自己这儿子,也是穿来的吧?
“倡人。”方文喻年纪小,一看见她惊叹的神色就藏不住得意。
“什么人?”邱锦珞没明白是哪个“倡”,只立刻坐直了,如果这小子下一句是不合适的,她定要教训他。
“倡人呀,”方文喻点着角落里不起眼的小字,道“列子有记载,周穆王时有偃师造能倡者。领其颅,则歌合律;捧其手,则舞应节。千变万化,惟意所适。我就是照着书里写的,画出来的。”
邱锦珞看清了是什么字,放了心,旋即也兴奋起来。
“这个真能动起来?”
若真能动,那可不可以定义为现代意义上的机器人?
方文喻却特别耿直地摇摇头:“不能。”
“哈?”邱锦珞差点儿没坐稳。
承认得意外干脆呀!
“我不知道为什么能动,朱砂黑炭树脂等物,不可能让木头动起来的呀,机关术又不是巫术,所以肯定有别的机关,”方文喻见邱锦珞一脸无奈,以为她不信,忙道,“我肯定能想到的。”
邱锦珞看着方文喻坚定的小表情,默默回过头,看向仆妇们已经摆好的早餐。
有汤有菜有鸡蛋,一贯丰盛。
她看着被盛好的三碗汤,开口道:“雁儿,有见过人烧水吗?”
“啊?见过……吧。”方文喻不知道她怎么说起这个来,回答得都不确定了。
“快要开的水,能把壶盖顶动了呢。”她说完,去看方文喻茫然的眼神。
显然,小孩子因为没有理解她的意思,而在认真思考。
“雁儿,”她极认真地说,“你呀,肯定能成为极厉害的机关师呢。”
方文喻很喜欢听这话,童真的眼睛里闪着求知的光芒。
烧水?
他内心琢磨着,待他去如格竹那般,认真格炉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