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高琳仗着于东升不能下床,下床也不能出病房,屁颠颠儿拿着钥匙到了他的出租屋给他收拾东西。
于东升阻止不能,怕她乱翻东西,特意列了张单子,上头清清楚楚标明了需要的东西。
高琳进了房间,嘟嘟囔囔:“就这点儿啊,得住好久呢。”她问过医生了,虽说当前急性阑尾炎的手术创口小,但没什么急事儿的话最好还是在病房养足一个星期再出院。
单子上只简单写了一套衣物、牙刷牙膏和电脑。高琳打开衣柜,发现他的衣服挺少,春夏秋冬按照厚度依次排列开整齐挂着,底下叠着裤子。
简单清新的颜色,大部分除了黑就是白。
高琳两下收拾完,专门提过来的Lv大包还空空荡荡,剩不少空间。
她皱眉盯着那包,发现了华点。
拿出手机打电话,于东升接下第一句话就是:“就打开衣柜最左边那套,裤子也是最左边最上头那条,这还找不着?别乱翻啊。”
高琳说:“你的裤头呢?三条够不够?”
于东升沉默了,而后他意识到什么,连忙出声阻止道:“你别——”
高琳可懒得等他,直接蹲下身拉开抽屉,果然一卷卷整齐的裤头堆在里头。
她提起其中一卷展开,笑眯眯说:“哇哦,动感超人。”
于东升:“……”
那是去年双十一的时候,室友董天撺掇他一起买的,彼时他正忙着敲代码,没空看,想着裤头也没人看见,加之价格确实便宜,也就随他了。
万万想不到,短期内——至少在这套裤头的生命年限内——并没有准备谈恋爱的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住在对面的包租婆看见自己这羞耻的内裤。
——还是个长得很好看的、扬言喜欢自己要追求自己的、年轻的包租婆。
“我看看啊,”这么好的机会高琳可不会随便放过,继续翻找别的,还挨个儿念出声,“蜡笔小新、风间、叮当猫、胖虎……”她啧啧感叹:“我们东升真有童心,看不出来啊看不出来。”
于东升恼羞成怒:“我不需要!快放回去!”
可爱死了,高琳笑眯眯逗他:“怎么会不需要呢,一条裤头怎么够。”
于东升挣扎道:“我晚上洗干净,第二天……”
“哟,”高琳乘胜追击,“那晚上挂真空啊,这多不好,医院可是公众场合,你好歹注意点儿影响啊。”
那头啪一声挂断了。
高琳快被他萌死了,一脸春意盎然收拾了好几条内裤,仔细放进大包的隔层。
收拾完心情极好,她还不急着走,挎着包吹着口哨在小小的房间里溜溜达达。
哦对了,于东升还说要拿电脑。
她溜达到书桌前,那里有两个宜家的小木头人,被摆成书架的样子,一左一右向内支撑着很多书。
《数据结构》、《数据库》、《算法》、《沸腾十五年》、《信息简史》……看不懂,她移开视线,电脑盖没合上,刚取下电源屏幕就亮了。
屏保并不是想象中学霸的自带原装屏保,也不是IT生喜欢搞的那种花里胡哨的屏保,而是一张照片。
一家全家福,两个中年人,于东升站在中间,身后是雨幕里朦胧的兰亭,看样子还较为稚嫩,眼神也不如现在时时释放一股嘲讽气息,纯净得很。
山水秀美,一如少年的眉眼般雅致,他身量又挺拔,好像一株江南水乡里修长的青竹。
中年夫妻很明显是他的父母,眉眼都颇相似,特别是那正面看鹅蛋侧面有棱角的脸型,一双模子刻出来的。
不愧是咱未来的伯父伯母,长得一样优越,高琳美滋滋想完,凑电脑越近,竟然已经对这对儿还没见过面的老人生出些亲近感来。
唯一让她不满的是,他旁边多了个眉清目秀的姑娘。
那姑娘笑得可甜,肩膀微微往于东升这边倾斜,头也仿佛很想靠过去的样子。她生得娇小,个头只到于东升肩膀处,打扮简单素面朝天,眉毛有些淡,只右边儿脸颊一旋小小的酒窝能增添几分姿色。
这谁呀,小鼻子小眼儿的,瞧着也不像是亲戚。
高琳撇撇嘴,用手机将照片拍下来,想了想又用一个皮卡丘样式的马赛克将那姑娘的头遮住,这才重新满意地将照片保存下来。
临到出门,她又觉得有点儿生气,从来没听他说过,身边竟然还有个能做电脑屏保的女生。
什么关系呀到底,高琳抓耳挠腮想了半天,决定忍住。只是回身将那对权当书架的小木头人捣鼓一番,找来水笔在其中一个背后写了“于东升”三个字,又在另一个上写了“高琳”,最后摆成面对面嘴对嘴的小姿势,这才满意出门。
回到病房的时候,于东升正百无聊赖看电视,手里摆弄着遥控器,听见声响只抬了抬眼皮,没出声。
高琳凑过去坐到床边,拉开包包挨个儿把东西往外拿,“喏,你的外套,看看没拿错吧?”
“这是牙刷,牙膏,还有电脑和充电器。”她越说越慢,伸手往隔层里掏。
于东升看起来目不斜视在看电视,实则一直悄悄观察她的动作,眼见着该拿出来的都拿完了,接下来就是那最不可描述的,他终于无法维持表面冷静,一把抢过高琳的包抱在怀里,“行了我自个儿收拾吧。”
“怎么啦,”高琳手里拽着包袋不放,“你这不是不方便嘛,我帮你,没事儿,这点儿东西我还是能做好的,可别看不起我啊。”
谁看不起你了,于东升耳根子泛起可疑的红晕,死死并住包包口袋,“别。”
这可不能再逗了,高琳从善如流放开手,伸了个懒腰,“我去个厕所啊。”
等身边的香气散去,于东升终于松了口气,做贼似的眼睛死死盯着紧闭的厕所门,一边迅速掏进包内隔层将裤头拿了出来。
他手大,正好满手握着,刚拿出来呢,厕所门忽然哗地拉开来,高琳探出半个身子,“诶,没纸巾了。”
于东升单手缩进被子里,怒目而视。
高琳见突袭没有成功,笑容里带了些遗憾:“哦,找着了,还有呢。”又缩回去。
这女人……
于东升咬牙切齿起身,两手捂着内裤准备装进自个儿的斜挎包里。
说来他还是刚做完手术,上午刚醒的时候麻药还没散完全,又被水果刀上的血迹吓着了才能顺利起身,这会儿才感到腹部隐隐作痛,他吸着气,慢慢往沙发那头走。
这包租婆肯定故意的,就把斜挎包放那么远。
一边艰难移动,他还一边随时注意厕所的情况,等好半天里头还是安安静静的,看来高琳是不会作妖了,于东升这才彻底放下心,一手拉开包链一手将内裤从怀里往外掏。
谁想此时包链不中用得卡住了,他拉了好几下,硬是没能拉开,厕所响起冲水声,情急之下,只好直接把内裤从刚开的小口子往里塞。
说时迟那时快,高琳推开厕所门的霎那,病房的门也被哗啦推开,一团香风旋了进来。
来人用力之大,那木门砰地撞到厕所门震然作响。
“高琳——死丫头给我滚出来!”那人气势汹汹冲了进来,双手叉腰在房间里高声怒吼。
这病房设计不太好,厕所就在病房门口,是往外推的,随着病房门猛然被推开,高琳在厕所发出一声惨叫。
冲进来的是个女人,一身珠光宝气,散发着上层成功人士的傲气,她听到高琳的声音,又转身一把拉开厕所门,劈头盖脸痛骂:“你躲什么躲?!进医院不告诉我,给你能的,是不是以后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我这个当妈的才能知道?真是翅膀硬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刚回美国多久啊?你就给我整进医院了!先头诸正那个事儿我还说放过你呢,你倒好……”
“欸欸欸!”高琳被来人揪着耳朵扯出厕所,脸上五官皱成一团,她干嚎:“嘛呀嘛呀!我生着病呢!”
俞佳文闻言顿时放开手,怀疑地上下打量她。
高琳刚回去收拾东西,顺带也给自个儿换了套衣服,还好她寻思着得在病房住很久,换了套舒服的休闲装,卫衣配宽松运动裤,一头大波浪也扎成随意的马尾。
就是那妆面也显然是新画上的,清透明丽,脸颊还补了腮红,干净得不像刚熬过夜,红润得更不像个病号。
败笔啊,高琳心惊胆战体会着俞佳文的眼神质疑,连忙举起左手,翘起馒头似的手指挡住脸讨饶:“妈,亲爱的妈咪,您看这儿,看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