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烟抱着胳膊,坐在沙发上,瞧着林溪。 他刚刚从曲德京口袋中摸出他的身份证来,正交给前台的小姑娘。 小姑娘年纪不大,十七八岁的模样,脸蛋红彤彤,低头找出房卡来,递给林溪:“先生,房卡。” “谢谢。” 林溪粲然一笑,小姑娘羞涩的脸颊通红。 谭烟冷眼看着,心想,这家伙的撩妹荷尔蒙,可真是一点儿也没有降低。 林溪要扶着曲德京,还拿着房卡,一时间没有手去按电梯按钮;谭烟径直走过去,按好了楼层。 毕竟人家是在帮她的忙。 曲德京这下真的是醉的不轻,一身冲天的酒气,在狭窄的电梯中,分外刺鼻。 但好歹有这么个醉醺醺的人在,林溪扶着他,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曲德京哼了哼,低声叫了声“小烟”。 谭烟伸手,把头发掖到耳后,没说话。 林溪说:“他叫你叫的倒亲热。” “不关你的事吧?” 谭烟看着屏幕上跳动的红色数字,凉凉地说:“林先生倒是挺闲的。” “作为有意向追你的人,我当然要了解竞争对手的底细了。” 林溪面上毫无怒意,哪怕刚刚谭烟语气恶劣,也并不能影响他愉悦的心情。 他好整以暇地把曲德京扶正,笑吟吟地说:“谭小姐,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样的道理,你还不明白吗?” 谭烟背倚着电梯冰凉的墙壁:“那林先生自己慢慢研究去吧。” 恰在此时,电梯停下,门缓缓打开,谭烟第一个走了出去。 给曲德京开的房间就在走廊尽头,谭烟接过房卡,刷卡开门。 到了房间里,林溪毫不客气,直接把曲德京摔到了床上,揉揉胳膊,想去捉谭烟的手,结果后者迅速闪身避开。 林溪抓了个空,也不恼,眉梢眼角依旧带着笑。 他从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根烟来,捏在手中,仰面望着谭烟,说:“没想到,你还是个演技派呐。” 谭烟拉开了门,刚准备出去,又因为这一句话收了脚。 她回头,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暖黄的灯光下,林溪伸手从口袋中拿出一盒糖来,倒出两粒,放进口中,慢慢咀嚼。 在这样的柔光下,谭烟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两人还没有分开,仿佛中间隔开的这么多年,被折叠起来;她站在了现在,而林溪留在了过去。 林溪说:“你和曹嘉良,配合的倒挺默契的。” 只这么一句话,惊出谭烟一身冷汗。她的手死死地握住门把手,脑子里翻来覆去,各种想法涌上心头。 或许人在巨大压力下,反而会显得镇定。谭烟笑了起来:“你要是对我前男友这么关心的话,不如去问问他。” 说完这么一句,谭烟飞快地出去,趁着林溪没站起来,重重地把门关上。 电梯还停在这一层,谭烟冲进去,余光瞥见林溪气急败坏地出了门,死命按着关门键。 直到两扇电梯门在她面前缓缓合并上,她才松了一口气。 这人,真是…… 她这才觉着,自己后背汗津津的,湿了一片。 全是起的冷汗。 大概是真的被林溪吓到了,谭烟回到家,晚上就发起了烧。 正爬起来给自己烧上了热水,谭妈妈就打电话过来,问她和曲德京今天玩得怎么样。 谭烟脑壳烧的很疼,胳膊里夹着温度计,也不迂回,直接问:“妈,你们是不是和曲德京说什么了?” 谭妈妈支支吾吾,一开始还想搪塞过去,但谭烟追问的紧,她只好和盘托出了:“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唉,你堂哥说,你年纪这么大了,还没有找男朋友;那天他看曲德京对你有点意思,让我去联系联系——” 话都说到这里了,谭烟明白过来,为什么曲德京会突然跑来了。 她绷着脸:“相亲?” 谭妈妈慌乱的解释:“哎呀,这算什么相亲,就是让你们年轻人多处处,我没别的意思……” “妈,”谭烟叫她,“我不想结婚。” 谭妈妈被噎了一下。 谭妈妈是个极其传统的人,早些年间,因为家境,也因为性别问题,她只读到初中,就早早的辍学了。 后来嫁给谭爸爸,按部就班地生孩子,为生活努力;她这辈子,几乎都局限在了那个小镇子上,甚至连火车也没有坐过。 受街坊邻居的影响,再加上谭烟大妈有意无意的讽刺,谭妈妈也觉着,谭烟年纪这么大了,却连男朋友都没有,有点……不正常。 她在电话彼端长吁短叹,最终说:“烟烟啊,我也不是在强迫你……只是,唉。” 她欲言又止。 谭烟站在阳台前,低声说:“我知道的,妈。” 母女二人,一时都无话了。 良久,谭妈妈才问了句:“和我说实话,烟烟,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林溪啊?” “没有。” 谭妈妈劝慰:“那种人家,咱们高攀不上;当初知道你俩散了,其实我还挺高兴的……烟烟,我觉着曲德京就不错,人老实,又有编制内的工作;再说了,他和你一起上过学,也算知根底。你堂嫂也说了,他们家也有几套拆迁的房子,至少你嫁过去,不用还房贷。” “行了,妈,”谭烟说,“我心里有数,您就别操心了。” 她摸出温度计,仰起脸,转着看了看,38度半。 得去挂吊瓶。 再烧下去,她估计自己这个脑袋都得烧糊涂了。 和谭妈妈说了几句话,她抓起手机,急匆匆地下楼。 小区门口就有个诊所,她打着喷嚏,脸颊烧的绯红;幸亏诊所里人不多,她得以顺利地挂上吊瓶。 诊所里的电视机播着少儿动画,谭烟看不惯这简陋的线条以及大胆的配色,从口袋中取出手机来,想要刷刷知乎。 掏手机的时候,不小心带出来一个东西,是个扁圆形的,像是钥匙扣。 谭烟弯腰去捡,在看清楚那是什么之后,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圆球里,是她与林溪的合照,两个人笑的灿烂,双手对出一个心形。 这样的东西,她也有一个,不过早就在留学之前,一把火烧掉了。 她捏着钥匙扣,举到眼前仔细看,清晰地看到上面的刻字。 溪。 这一个,是在林溪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