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儿,我只是一时想不开罢了,”严如茉妆容精致,长睫又在眼下透出淡淡一层阴影,掩饰着多日未曾睡好的痕迹,她深深呼了口气,“我只是…我并非是由于宁嫔的高升…”
冷秋为她拿了个填金鸾纹软枕放在身后靠着,静静听她讲,然后道:“我如何能不晓得呢?姐姐,我明白的。你从不在意这些虚无的头衔,哪怕今儿出现个只活在话本里的侧后副后,你也不会这般失态。
“我都晓得,姐姐。我晓得你自始至终在意的,只有大哥的那颗心。”
灼人气息的风一阵一阵吹着,席卷着她们的身子,有时会觉得连自身的汗毛都在燃烧。一旁紫檀木材质的桌案上还规规矩矩摆着数张宣纸,随着风哗啦啦折着翻飞着,连砚台上也搁着几只笔尖如锥如刀般坚韧的紫毫。
冷秋仿若隔世般记起严如茉曾对她说起过自己的艳羡,能歌善舞和泼墨作画,却不晓得她早已默默下了功夫去迎合慕大哥的喜好。
令人敬佩的同时,也让她平白生出些怜惜。
“任是位分更迭又与我何干,若我连这点容人的本领都没有,便是枉做皇后,”严如茉轻轻说,“我怕的是文烨过分青睐宁嫔。”
冷秋接过一旁知书煮好的茶,瞧着升腾的烟气怔了好一会儿:“青睐只是喜欢,并不是爱。譬如我青睐你,青睐沐恩,同时也青睐宁嫔娘娘。”
“那爱呢?”严如茉突然问了这样一句。
爱么?
在她看来,爱是带有分寸的占有欲,而喜欢非也。爱,是你会日日给花儿浇水,看着它逐渐芬芳满鼻,靓丽多姿。喜欢,是你会毫不犹豫地折下它,哪怕它不愿。
爱是心甘情愿,是可以单方面付出不要回报,是对方开心你就开心,而喜欢之所以只能是喜欢,则是由于过分强求圆满的结局。
“你瞧我,竟还指望你给我答复,”严如茉重新理了理云鬓,浅笑着自圆自话道,“怕是只有妹妹日后有了心仪的男子才晓得吧。”
冷秋默默看着她,弯了弯唇。
其实她早就失了心,在认识严姐姐之前。不过这些话,她从未讲过。就像她常常夜半生梦时见到的那个人,那个永远独自一人把危险抗下,那个时时刻刻都给她温暖与偏爱的少年。
冷秋是那么想见到他,然后对他讲,若是难受了也可以到她的羽翼下来躲一躲,就算不够大也不够暖,但是她必定会用全身气力护住他。就像以前无数个日日夜夜的他一样,再不会松开手。
可这些话也从未说出口,因为,已经没有机会了。
“姐姐,其实你已足够幸运了。起初你本未曾想过做深宫嫔妃,你不在意名分,只想伴着大哥罢了。可后来,你是皇后,是他每月十五都要陪着的人。这般想着,是否觉着自己赚了些?”
冷秋一向如同万里冰湖般的眸子中氤氲出浅淡雾气,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丹蔻鲜艳,严如茉轻轻端起红云茶盏,力道又柔又缓地摇晃着,看着一枚枚青翠芽叶慢沉盏底,须臾间又浮出。茶叶起卷,青影波光,交相辉映。暖香自杯中升腾,扑鼻间是清雅的香。
是以在静默中,冷秋就继续斟酌道:“秋儿并非是大哥肚里的蛔虫,不敢妄自揣测。在这世上,事情本就不是一成不变,他如今爱你,未必日后仍然待你如初,他如今不爱你,也说不准这辈子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