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金日更接近头上正中时,冷秋便带着绿痕和数名宫道上洒扫的粗使婢女到鎏樱宫里祝贺。她宫里只两个奴才,不过幸好她在后宫的名声还算不错,没过多久便集齐了愿随她来的侍女们。
此刻的鎏樱宫里里外外都是络绎不绝的人影,虽然已持续了一两个时辰,却依旧颇为热闹。
“冷姑娘。”苏依于一片摩肩擦踵中捕捉到她的身影,面上绽放柔婉一笑,然后暗暗拿眼示意了一下身旁的贴身侍女。
两个看起来极为伶俐的宫人就有条不紊地接过他们一行人捧着的贺礼,喜气洋洋地把她和绿痕带入内室里。然后在稍得宁静的环境里作揖道:“还望姑娘稍等,宽恕则个。毕竟今儿个是我们宁娘娘的大喜日子,繁碌得很。”
炒茶香,软端砚,仕女画,枯木琴。
冷秋环着变得宽敞许多,但摆设还一如既往的内室,不甚在意地点点头:“我晓得…无妨,你去回了你们娘娘,忙完再来寻我即可。”
约摸等了半盏茶的光景,苏依才施施然掀开内室的簇簇珠帘走进来,香汗涔涔,容色娇憨如玉:“可是等久了?还望冷姑娘原宥些。”
今日的她踏着缓急有序的步子,看上去倒是同旁日有点不一样。富丽纷繁的襦裙,青绒和金石配着白蝶飘萤的长长流苏,清雅里透着华贵之意。
“没事,”冷秋就摇摇头,“深宫内能使得人忙起来之事本就不多,也该叫你好好体味一番。如今,你可不是小主了,谁人见了你可都要叫声娘娘,又搬入了鎏樱宫主殿,可谓无限风光。我说什么来着,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是,姑娘的占卜能力可是天下一绝。”她即便得了晋升,也仍旧声音柔和,吐气如兰。
冷秋漫不经心地敲着手边的棋盘,眸眼中水波澄澈,峨眉微挑,半晌之后起身,颇为认真地看着她说:“我晓得昨日是你帮了我,不然…怕是很难让我的人全身而退。此番人情,我记下了,若有他日用到我冷秋之际,我定赴汤蹈火。”
如此突然的话题,如此直白的语气,让苏依微微发起愣来,然后不由得淡淡笑了,桂宫生晕般秀雅温柔道:“何必如此。我记得我们首次相见就是由于姑娘救了苏煜,后来姑娘又救了我。这样看来,倒是像我还欠着姑娘人情似的。”
这是冷秋第一次听她直接叫出苏煜的大名,还是这么顺口。她虽然心存疑惑,倒也没有多想。
苏依又继续道:“你和我都一样,帮人都不是为了什么回报。不然那就不叫帮忙,而是交易了,”她摆弄着雕红木架上的插花,转眸看向冷秋,“我早已把姑娘视为朋友,但也不能违心说全是为了姑娘。我给了陛下一个台阶,即便他不愿承认,也会在心里给我记一个功劳。”
“够敞亮。”冷秋不禁出言赞道,苏依是个恬静柔弱的女子,但却也是不可多得的诚挚。
“对了,我刚巧瞧了几眼姑娘送我的贺礼,倒都是些我所钟爱的。各宫都是捡着值钱的玩意儿给我,怕是只有姑娘你费了些心思。”
“我不过是赶巧儿晓得你的喜好罢了,”冷秋眉若霜雪,面似桃花,“待日后,你与这后宫姐妹们熟络些便好了。”
“姐妹?”苏依的流苏拂过她的脸颊,“后宫里哪有什么姐妹,毕竟都是企图得到帝王青睐的提线皮影。也只有同我们不在一个道上的,可以唤声姐妹,就譬如冷姑娘,”又蓦然柔声一问,“还不晓得你生在何时?”
“我…”她开口后堪堪停住。
生辰?她没有生辰。
当年被遗弃到剑圣阁,她的爹娘只和师父讲了她生于哪一年,连月日都未曾告知,以至冷秋每年的生辰都定在初次入宫那一天。不过,幸而慕文烨和严如茉都比她大上几岁,不然也难以确定关系了。
“那敢情好。我…”冷秋顿了顿,淡淡道,“太康二十五年…三月廿六。”
苏依若有所思地倚着床榻。夏风闷热,绿痕在身侧为她轻轻摇着扇子,却也抵挡不住一波又一波的烫潮席卷,偶尔会觉得连呼吸都粘稠了几分。
“冷姑娘竟是比我大上一些,”她眉梢眼角都沾染着柔和笑意,“那我便唤你一声姐姐可好?小时候我便一直想有个好姐姐,可天不遂人愿,倒只有个苏…兄长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