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已散,白日的喧嚣渐渐远去,偌大的厨房变得冷冷清清,薛盈找了个借口独自留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起,薛盈养成了独酌的习惯,她也不多饮,只端了一盏葡萄酒立在窗前慢慢品尝,早秋的风带着清凉的气息吹来,这个夏天终于过去了。
薛盈这几日忙着张罗宴席,都没顾得上好好吃饭。是该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胃了,她想煮一碗细料馉饳。
先将精猪肉和虾肉剁成细泥,在加入少许盐、甜酒、葱花、胡椒粉和菜籽油,馉饳的馅料便做好了。
中午做寿面恰好还剩下一点面,薛盈把面做成剂子,擀成一个个正方形的面皮,肉馅放入面皮中间,对折成三角形。她在其中一角沾上水粉芡,把另一角折上去压紧,两端拉齐,便成了元宝的形状,就可以下锅去煮了。
薛盈将锅内倒入少许清水和高汤烧开,把馉饳全部下入,用不了多少功夫,馉饳表面便迅速鼓了起来,漂浮在汤面上。她又往锅里加了少许冷水,等再次烧开后,馉饳便煮好了。她将馉饳盛到碗里,加入青碧的蒜苗,少许醋、盐、胡椒粉和芝麻油,便可以吃了。
馉饳的皮擀得很薄,煮熟以后变成半透明的颜色,隐隐能看到里面粉嫩的肉馅,用猪骨熬成的高汤是乳白色的,鲜碧的蒜苗漂在上面,越发赏心悦目,闻着这股熟悉的气息,薛盈忽然有些恍惚。
薛盈十岁的时候,爹爹实在忍受不了舅母的白眼,想着自己厨艺还不错,最擅长做羹,便在叔祖的资助下,带自己来汴京开了一家瓠羹店。一开始抢了他人的生意,薛家瓠羹店自然会广受排挤。薛盈天生的暴脾气,免不了与人争执,爹爹总是劝她忍耐,事后还调侃她像馉饳做的——气性大。
当天的晚餐便是爹爹亲手做的细料馉饳,看到那一个个鼓鼓囊囊的馉饳,薛盈忍不住笑了,别说,自己那气鼓鼓的样子还真和馉饳有些像。
爹爹的厨艺很好,会变着花样做菜,是薛盈幼时的老师。只是她一直纳闷,爹爹不过一介书生,不知从那里学来的手艺,而且还会处理那么多高端的食材。她也曾问过爹爹,一开始他不愿意回答,后来才告诉她,儿时祖父做生意,薛家家境殷实,他喜欢琢磨吃食,是跟家里的厨子学的。
“好巧,薛娘子竟然在这里。”李嘉的声音打断了薛盈的思绪。却见她笑道:“我看见大厨房还点着灯,就知道你在这里。你又做什么好吃的呢?”
看来这一碗细料馉饳自己不能独享了,薛盈无声叹了口气:“是细料馉饳,小娘子要不要尝一尝?”
李嘉本来不饿,闻到这香味忽然又有了食欲,忙笑道:“那我就尝一个,剩下的给你吃。”
薛盈又拿了一只碗,将馉饳和汤分去一些。李嘉先喝了一口汤,清鲜澄润,入口绝无渣滓。又小心地咬了一口馉饳,不同于坊间卖的,薛盈做的馉饳皮很薄,咬起来软软的,而馅料却十分筋道弹牙,有虾肉特有的爽脆甘甜。真是美味,李嘉吃完了一个馉饳,还想再吃第二个。
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薛盈,谁知薛盈就像了解她的心思一般笑道:“小娘子把碗里的馉饳都吃完吧。我也不是很饿,这些尽够了。”
李嘉不好意思笑道:“不知怎的,原本不饿的,吃了一个馉饳反而更饿了。”
薛盈笑了笑,也开始享用这顿迟来的夜宵,一口汤下肚,还是自己熟悉的味道,就像爹爹当年教的一样。若爹爹还在世,看到自己这样子,应该很欣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