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起航,星光微微,远离人间烟火的崖洞外,绿意荒蛮。
夜风低吟,杂虫齐语,枯枝败叶燃起的火焰旁,情谊难言。
疑惑已经消散,心情却更加沉重。沉默之中,农儒敏思量着方垆心的行为和选择,也思量着自己与丝丝可能的种种结局。
怨气散尽,心神辽远,远离忽闪忽闪的火堆静坐的丝丝,也不单单是避开火堆的热气。沉默之中,她感觉到农儒敏模糊的表情下,有一股浓烈的情素,这暗藏的情素比火堆更炙热。这种感觉,她是第一次,也怀疑是自己心起涟漪。
当又独自默默点上一支烟时,丝丝嘴角不自觉地暗暗嘲笑,嘲笑自己对烟的依赖突然就繁了。意识到烟频对自己身体不好,对就快寻不见青春的影子的容颜更不好,可还是深深吸一口。
仍然望着由近及远的夜色,荒野里这样辽阔的荒凉感,丝丝非常熟悉。长年身在旅途,已经深深地爱上这种荒凉旷远中的夜风,爱上目光与思绪在幽静的夜色里,一起飞驰在无垠旷野之上。
丝丝终于知道,方垆心心心念念要寻找的李万水和荠菜道姑,不是他臆想出来的鬼影。两个月的疲累不堪的追寻,也不是在追逐每每让他午夜惊醒的魑魅魍魉。那首写于崖壁上的飘逸俊秀的诗,那诗中显露的含意,已经明晃晃地照耀着,要寻找的那两个人的身影。
“昭昭寺,农儒敏的猜想是准确无误的吗?还要一路万里上祁连吗?”丝丝在心中默问自己,也试着把农儒敏口中的李万水,和方垆心口中的李万水,合二为一,似乎才能确认寻找这个人的重要性。
说起李万水,农儒敏已经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恨不得立刻跪在他面前拜师。说起李万水,方垆心总是感慨莫名的模样,仿佛他是他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恨不得马上奉养左右,再不分离。
他们都认为李万水那么重要,丝丝仍然品不出其中滋味。丝丝心中也不由得踌躇,他们奋力寻找追逐,因为他们都觉得无比重要,可自己呢?自己在这场寻找和追逐中的意义呢?而牢狱中的大飞,还要多久才能走出囵圄呢?
想到大飞,丝丝自觉有很多亏欠。
自从大飞入狱以后,丝丝再没有回过凤凰山下的家。那栋小别墅内外的一草一木,都是大飞的杰作。他入狱了,丝丝突然不愿再回自己大半积蓄购置的家,别墅逐积暗尘,蛛网结梁。
月到中天,当方垆心在惊呼中醒来时,农儒敏像是思虑已久:“垆哥,你和丝丝姐就在这里过夜吧,前辈选中的地方,是好地方。”
方垆心就像睡过一觉,脸上并无悲伤,也不带丝毫愁绪。
丝丝不解其意:“你呢?要干嘛?”
“歇了这么久,我也没了睡意。我连夜赶回去取车,到明天早上你们醒来时,我就已经把车开到这崖下。”
方垆心站起身来,仰望着穿云渡风的弯月,语气带着歉意:“兄弟这话有道理,三个人背着这些东西回去,都辛苦,不如一个人只带上水壶和面包,甩开手脚回去开车。”
听方垆心也赞成,农儒敏回身拿起水壶,捡两个面包丢在小包里,挎上小包就要往崖下跳。
方垆心急转跨步,一把捞住农儒敏斜挎的包带:“兄弟,你辛苦,我去。”
“那怎么行?你是一定不能单独行动的。”农儒敏带着另有所指的笑意。
“怕我路上再晕倒?哎呀,不会的,我心中有数。”方垆心第一次玩笑着、打量着农儒敏说:“兄弟啊,你这硬件也比不上我,我回去,快。”
农儒敏哈哈一笑:“垆哥,这样说话就不怕打起来吗?怎么,嫌我矮,腿脚不如你的快?”说着,怕怕方垆心的腿:“你比我高不了多少,况且,这一路上我有赶不上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