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平息的速度让人惊叹,就好像这场动乱开始的时候一般。
赫连紫风在深深看着被容彻护在身后的魏卿卿一眼后,扔了手里的剑,转身消失在了逍遥王府。
很快,王府内的死士便被赶来的副将一行人给镇压下来了。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京城的问题解决,接下来该怎么办。
秦凉野被软禁在曾经长公主府里,换下了身上张扬的红色长衣,负着手看着长公主府的草木,神情闲适。
“是不是发觉,与其扶一个稚子登基,还不如自己登基来的爽快?”
秦凉野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完美的皮相一扯,又是当初那个飞扬跋扈的俊俏少年了。
但他说完,身后却没有声音。
秦凉野眉梢微挑:“容彻,你难道不想做那万人之上的位置么,你费尽心机,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也早已没有退路,我可以告诉你,就算不是我,而是任何一个秦家子嗣坐上那个位置,一定会忌惮你。”
“父皇那么有远见,早早防备着你们一家,你们都能绝处逢生,还能做出今天这等大事,容彻,这天下舍你其谁啊?”
最后这句话秦凉野说的讽刺,他转过身来,甚至在想容彻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愤怒?激动?亦或是得意?
可刚转过身来,他便愣了。
“是你。”
秦凉野方才那满不在乎的样子瞬间消失。
容海有些苍白的脸印在他眼里,还风尘仆仆,衣角还沾着些泥点子,看样子是一路奔波而来。
“你姐姐死了。”容海看着秦凉野。
秦凉野想起那个总是冷眼旁观看着他长大的长姐,眼底讥讽更甚,若说全无感情是假的,可若说有十分深厚的姐弟情,也是假的。
从当初被送去塞北,秦凉野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过他如容海所说,太稚嫩了,根本斗不过这些老狐狸。
也就是父皇,居然被自己哄骗住,以为自己远离朝堂,是最纯心孝顺的儿子,居然愿意主动为他设下那样的局。
一开始秦凉野还有些感动,后来才明白,父皇的冷酷。他纵然感念自己的孝顺。却也把自己卷入了纷争里,就像一群狼,在争出头狼时,总要厮杀一番,没人厮杀时死去的那些狼是不是孝顺。
“是吗?姐夫这是去给我姐姐祭拜了才回来的,还是去看另一个女人了?”
秋末冬初的风有些凉了,从脖子里灌入,让人脊背发寒。
容海眼皮垂了垂:“凉野,我带你去塞北。”
秦凉野目光一颤,容海是要救他。
容彻绝不会让自己再坐上那个位置了,若是秦家其他皇子坐上那个位置,绝不会放过自己,唯有去塞北,能保证他不苟延残喘卑微的活着,唯有去塞北,他还可以做一个自由富贵的闲人。
“不了。”
秦凉野漠然笑着拒绝。脸上那丝玩世不恭已经全部消失。
他若是去了,容海就活不成了。
他是个男人,可以用阴谋手段,却也有自己的担当。
成为王,败为寇,他输的心服口服。
但容海却没有打算听他的回答,秦凉野刚说完,就被人不动声色的从身后一棍子给敲晕了。
京城里的事情不能乱,因为此刻不止塞北有北戎在虎视眈眈,就连其他地方,也濒临被攻城的危险,所以容彻需要马不停蹄的安排好京城的所有事情。
而第一件,便是立新帝,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被他推上位的新帝不是旁人,正是此前失踪了的皇帝秦莫。
就连秦莫自己都没想到,这个皇位还会落在他头上。
不过随后他便苦笑起来,看着自己案头上的信,牙齿咬得咯嘣响!
“皇上,在您的吩咐下,内阁已经建成,入内阁的阁老分别是前天子帝师葛老,闫家的闫帝师,和陈家的陈太傅。”
躬身在下首的新任总领太监方胜德道。
秦莫听着这几个人名,太阳穴都突突直跳。
闫帝师乃是三朝老臣了,桃李满天下,出了名的能臣贤吏,天下无人不服。
之前不是传闻他死了么?
想来这老东西是知道天下要乱,来了个诈死,没想到居然被容彻给挖出来了!
还有那所谓的陈太傅,什么太傅?成日在御史台厮混,是个老混蛋。嘴巴利的像刀子,最是刚直不阿,就是天皇老子都不怕,这次也多亏他提前隐退到乡下去,不然早被逍遥王砍了。
至于那葛老,呵呵,容彻给自己留的保命牌。
但这三人,不止朝臣们不会反对,就是天下人都不会反对,自己这皇帝位置还没坐热,权力先被分了一半。
“丞相是谁?”秦莫还留了一线希望。
“回禀圣上,是由百官举荐的魏浔魏大人,魏大人曾在翰林院任职,后又调任御史台,此时出使丞相一职,内阁三位大人也十分满意。”方德胜开口。
秦莫瞥着方德胜,这老太监也不是自己的人!
“那大军……”
“国公府长子容海领着此番入京的兵已返回塞北,与北戎人将有一场恶战,国公府二公子容海则拿了虎符前往西北,对抗蠢蠢欲动的西楚,东边则有白虎军奔赴,对付屡次挑衅的蛮人。”
秦莫拿着手里的圣旨,看着一旁放着的传国玉玺,想起自己这几十年来的苦心经营,到头来竟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他有些颓然的坐在龙椅上,金銮大殿依旧恢弘,高大的立柱和深红的装饰让这里显得也越发的威严不可侵犯,而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圈在笼子里的鸟儿。
“容彻事事都安排好了,还要朕做这个傀儡皇帝做什么,就不怕朕杀了他?”秦莫冷笑着反问。
“容二爷说了,皇上是圣主,从民间生,民间养,知道百姓疾苦,不会希望百姓再次陷入战火。”方德胜开口,没有夸大其词。
秦莫微微一愣,既想哭又想笑,脸上一阵变换,才怒骂了一句:“容彻这是捏死了朕的把柄?”
“容二爷说他不敢,不过他想皇上一定会愿意多多培养太子,等太子能胜任,内阁的几位老大人也不剩几个了。”方德胜说完,依旧低低垂着脑袋,看不出丝毫的不恭敬,却敢说最忤逆的话:“毕竟塞北还有潜龙呢,若是太子如圣上这般受制于人,黎民百姓可就遭殃了。”
秦莫是彻底的服气了,容彻明明处处在威胁他,却处处拿出黎民百姓的由头,不过这话若是说出去,倒是让人觉得自己这位新帝才是被威胁的那方,新帝处处为了黎民百姓而妥协,而受制于人,这多么的伟大,多么的令人景仰。
这打一棍子再给颗甜枣,容彻还真是有本事。
“你告诉容彻,他的那一脚,朕迟早是要还回去的,叫他等着!”秦莫恨得错牙。
方德胜一脸懵逼,什么一脚?
正说着,就听人来传,说后宫方才诞下一子,生孩子的,是秦莫那位红颜知己。
当下,秦莫将其册封为后,宣布不再纳妃,一心对付外敌,永绝了后宫纷争。
边境的战事终于还是打起来了,四处战火。
魏卿卿回到东洲后,第一时间就是让人去找赫连紫风,他身上的毒没有解药,因为这一次他的彻底放纵,若是此毒再次发作,不止周围的人要遭殃,赫连紫风也会七窍流血而死。
魏卿卿在了解容妃所做的事后,再想起赫连紫风,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再见一见他。
但她只收到了赫连紫风的一封信。
信里,赫连紫风没有提容妃,也没有提过去,只说他想去西楚看看,恐怕不会再回来了,顺带将魏卿卿曾经经营的铺子交还给了她。
魏卿卿让刘全福去查那些铺子的时候,才知道生意不仅没出问题,收入还比魏卿卿预想的多了三层。
以前赚来的金银就可堪比国库了,如今竟是比国库还丰盈了不少。
魏卿卿当即便叫刘全福拿了一半的银子分别送去边境,而剩下的,全部都拿去了皇帝许诺赐给容彻的那一块贫瘠的封地。
春去秋来,一眨眼便是两年时间。
战事稍歇,魏卿卿受到葛老的信,说闫帝师身子骨不好了,当下便决定带着家人全部迁徙去封地。
“这些都不必留了,若是不出意外,恐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魏卿卿看着收拾的兰生兰芷,轻声道。
兰芷望着院子里熟悉的花草树木,很是不舍。这些都是她们这两年来亲手打理的,一草一木都是她们照料着长大的。
“小姐,我们为何这么急着走?好歹也等二爷回来了再说。再不济,也要跟大公子见一面,他在京城做丞相,前阵子祝珠小姐诞子,您还说要入京探望呢。”兰芷不解道。
“闫帝师身子不好,皇上只怕要提拔自己的人入内阁了,大哥既是丞相,少不得要卷入其中,我们若是留在这里,只怕还是他的负担。”魏卿卿轻声道。
其实她没往深说,怕吓着其他人。
秦莫再束手束脚,这两年看起来再乖,那也是皇帝,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前几日容彻传来消息,说战事已经平息了,战事结束,那就意味着兵权归拢,她们此时若不走,被皇帝找了个借口拦住,容彻她们便是被人抓住了命脉的老虎,不死也得死。
虽然秦莫一直表现的很好,可她不敢冒这么大的险。
“别急,等去了封地,马上就办了你跟阿展的婚事。”魏卿卿笑起来。
兰芷的脸顿时一红,这两年她跟阿展两人越走越近,最近阿展还说想要来提亲,她都还没相好怎么跟小姐说,小姐自己倒是先提起来了。
兰生笑着打趣兰芷,魏卿卿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微笑:“接下来就是你了。”
“奴婢想过了。”兰生十分淡定:“等到了封地,奴婢也满二十了,到时候奴婢直接挽了发,就留在小姐和小小姐身边做管事姑姑。”
魏卿卿只是笑,毕竟缘分这种事,怎么说得好呢?
“娘!”
软糯的声音传来,魏卿卿回头就看到了正笑着跑过来的女儿阿蝉,若不是女儿手里此时正抱着一个跟她差不多高的木桶,木桶里还装了半桶水的话,这一定是个极美的画面。
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娃,扎着两个啾啾,系着蝴蝶结,笑起来还有两个甜甜的酒窝,可谁能想到这小女娃娃竟是个天生神力的怪力少女?
魏卿卿心累,女孩子嘛,弹琴写诗。绣花作画,再不济跟她经商也好啊,这天生一股子蛮力,以后若是调皮起来,那可真要上房揭瓦了。
跟在阿蝉身后的,是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少年。
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姣好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走过来也规规矩矩的给魏卿卿行了礼,唤了一声少夫人。
若不是魏卿卿太熟悉他,都要觉得这是一个没遭遇过什么磨难的富家公子,温和有礼,聪慧多思。
可她太熟悉了,这孩子心底早就藏着一处谁都不能碰的黑暗。
“棠儿,累不累?”魏卿卿笑着摸了摸棠儿的发顶,自从前几日发生了那件事后,但凡阿蝉闹着要上街去玩,棠儿必会放下手里所有事情,寸步不离的跟着。
棠儿望着正抱着水桶围着那棵银杏树转圈圈的阿蝉,兰生兰芷和一片的嬷嬷丫环追在她后头都成了长长的尾巴,阿蝉还笑呵呵的不肯放下水桶,一排亮亮的小白牙,实在可爱极了,就像是……小兔子。
“不累。”
棠儿笑着回答。
魏卿卿望着他不再多言,外面有人回话,说一切都准备妥当了,魏卿卿这才叫来阿蝉,替她擦了额头的汗,叫人带着她去换衣裳准备出发了。
棠儿见人交到魏卿卿手里,便也下去找郭庆了。
现在他跟郭庆习武,郭庆直叹他根骨极佳,是个习武的天才,就是招式杀气太重,郭庆很担心长此以往,棠儿会被这杀气噬心,走上歪路。
但魏卿卿觉得不会,因为棠儿每次跟阿蝉在一起玩闹时,就真正像是个孩子。
一行人收拾好行囊,终于出发了。
闫阮因为不放心闫帝师,并不跟他们一路,带着那年冬天出生的儿子阿玉一道去了京城,不过是秘密出发的,再者,到底闫帝师的桃李如今已经不少入朝为官,秦莫就是想起点什么心思,也有忌惮。
去封地,刘全福早就沿途打点好了一切。
所以这次一行人便一边玩一边走,遇到了名山古刹还要上去烧柱香再游览一圈,偶尔到了繁华的城镇也会住上两日。就这样,一行走了三四个月,才终于到了容彻的封地,一处贫瘠之处。
众人早就做好了来这儿吃苦的准备,却谁想入城之后,直接就被领到了一处质朴但又不失雅致舒适的三进大院子前。
国公夫人都没想到:“这是……”天涯微y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