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倾踹了踹横在地上的几个黑衣人,蹲下身在他们腰间一摸,头也不回地冲许文茵道:“没想到在这种道观里也能碰见山匪。”
“山匪?”
许文茵原本正在瞧扣住铁栅栏的锁,闻言一愣,“你怎知他们是匪?”
这四人走路时动静大得生怕别人听不见,对周围感知迟钝无比,是要眼珠子没眼珠子,要耳朵没耳朵,也就靠几把兵器唬唬人了,这样的,除了土匪还能是什么?
不过谢倾不会这么说,他想了想,换了种符合形象的说法:“我瞧他们刀上并无家纹,又不似训练有素的模样,想来是被人雇来的山匪。”
说罢瞥了眼被关在笼子里的许三娘。
许文茵这回听明白了,这群土匪的雇主八成就是苏二。
一想到这个,她捏着铁锁的手不禁用上了力,笼内许三娘红着眼圈怔怔望着那个锁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我下手不重,他们过会儿就该醒了。”谢倾上前,见她抓着那只锁头,便将折扇往腰间玉带上一插,“许二娘子,让我来吧。”
许文茵闻言松开手往后退,谢倾上前,垂眼瞅了眼许三娘,这回说话就大不客气了:“让开点。”
许三娘怔了怔,挪着身子往笼内缩。
谢倾悠悠侧过身,长腿倏地一抬,一脚踹在那只锁上,哐当一声,铁锁竟应声落地,轻松得像在喝粥。
许文茵微愣:“……谢小郎君倒是人不可貌相。”
分明一副文人打扮,瞧上去却十分善武。
谢倾轻笑一声,不忘给谢十三拉拉好感:“这不算什么,我那弟弟才是当真的能文善武。”
谁知许文茵听见这话,脸色就冷下去,看来对谢十三当真有一万条成见。
谢倾本人并不在意,急什么,他从来不急。
踹开了笼门,拿了方才土匪的短刀将许三娘手上的麻绳割开,轻飘飘与她对视一眼,这才退出来,将刀子丢了回去。
许文茵上前替她解了腿上的绑,又把嘴里的布条取出来,许三娘噗的一声大口大口喘起气,冷汗顺着额角滑落,这时才体会到什么叫劫后余生。
许文茵任她抓紧自己的手腕,低声道:“把你关进去的也是那帮土匪?”
许三娘咬住下唇缓缓点了头,因为太过用力,唇瓣破皮溢出了血。
“放心,我不会把这事说出去。”许文茵道。
许三娘呆了呆,迟缓地抬起头看向她,似乎这是她头一次这般认认真真地打量这个嫡姐。
分明生得和自己有三分相似,可眼下这般境况却不见她有丝毫慌乱,就和平日里一样,冷静得吓人。
“……为什么?”她开口,声音沙哑地问:“为什么,你要冒险来救我?”
她想不通。
许文茵从襄州回来至今,小半个月了,自己从未拿正眼看过她,更别说……同她好好说上一句话。
她凭什么……要来救自己?
她抓住许文茵皓腕的手越发用力,甚至在微微地颤抖,许文茵感觉到了,眼睑一垂,只道:“不为什么,你就当我是多管闲事好了。”
她反手拉住许三娘将她拽起来,低头替她理了理裙裳,好在外头还有一件披风遮挡,不会被人发现她的衣裳沾了黄泥,“趁还没被人发觉,回去吧。”
许三娘垂着头,任她牵着自己的手往前走去。
谢倾正在小径上晃着手中马鞭,黑金马鞭在半空悠悠翻了个花。
看许文茵出来,不动声色瞥了眼她与许三娘紧握的双手,隐约想起来方才她似乎碰过那堆树枝,也不知有没有受伤。
不过他只这么略想了一想,便侧眸冲她道:“这几个人我来收拾。”
许文茵顿了顿,片刻才道:“……多谢你,谢小郎君。”
低柔的声音似乎融化了冬日的冰雪。
谢倾听得微怔一下,心底都莫名有点痒,下意识挪开视线说了句“不用”。
末了,又像想起什么,侧眸过来添上一句:“要是谢十三在,他也会帮你的。”
许文茵莫名其妙,没接这个话头,略微冲他点一点头,拉住许三娘转身离去。
许三娘落在她身后半步,回眸看了一眼谢倾的身影,什么谢十三,谢小郎君的……方才那人不就是谢倾本人么?
她本想告诉许文茵,可抬眼看见她白玉般纤瘦的后颈,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从没和这个二姐说过话,要自己突然改变态度,她也不知从何下手。
还是许文茵见要下山了,转头与她说了一句:“这件事,回府后别告诉任何人,你知我知。”
许三娘下意识问:“那,谢十三呢?”
“他不会说的。”
许文茵其实并没把握,这不过是一种直觉。谢九瞧上去和谢十三不大一样,况且将此事说出去对他也没好处。
许三娘沉默地点了头,望着一路往下的石板小径,又道:“但也许可以告诉阿娘。”
“不能。”许文茵回答得毫不犹豫。
许家家风严苛,严苛到了寻常人家难以想象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