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金毛僵就要贴上季暖生身子的前一秒,一直像被吓傻了一样一动不动的季暖生突然把手往背后一伸。 当金毛僵意识到自己毛茸茸的脖子被一只白白嫩嫩柔若无骨的小手紧紧地掐住时,已经晚了。 它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坚硬沉重的身子就被掀翻,狠狠地砸在地上,然后胸口遭受了一拳又一拳裹着灵力的重击。 时寒极硬生生在十米之外刹住了车,他的嘴巴微微张开,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眉毛一高一低地挑着,原本努力保持的冷峻神情也彻底被撕裂。 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很好欺负,比金毛僵矮了整整一个头的小姑娘,竟然一拳一拳地把身坚体硬的金毛僵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还吐了黑血。 这世界要不要那么魔幻啊! 而一边打得正酣的季暖生完全没注意到旁边有个在风中凌乱的人。 季暖生看起来是个软包子,但下起手来完全不留情,而且一点也不带怕的。 虽然是在高三那年才一觉“误入”玄门的,但她天生一双阴阳眼,自小感知力强又胆儿肥,再跟了老头几年,所以刚才在金毛僵自己送上门来的时候,她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金毛僵不仅被打得吐血,而且身上的阴气也开始一层一层地退散。 因为金毛僵吐出来的血带着一股腐烂的腥臭味,所以季暖生被熏得皱起了鼻子。 皮这么厚?季暖生看自己拳拳到肉地锤了十几拳还没有把这邪祟捶得灰飞烟灭,有些不耐烦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移开了禁锢住金毛僵行动的脚,而金毛僵一感到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消失,便机灵地想要翻身起来逃跑。 时寒极看它要逃,立马追上前。 还没追到逃跑的金毛僵,他就感到身边吹了一阵劲风,一个亮着白光的法印从他身旁经过,狠狠地打在金毛僵身上。 金毛僵被法印击得往前面一扑,长长的獠牙深深地扎进了土里。 这个法印在攻击完毕后并没有消散,而是围绕在金毛僵身边,把它身上的阴气一点点吞噬。 没多久,毛僵身上的金毛就慢慢退化成了原来的红毛。 时寒极眼中闪过讶色,转头,便看到那个武力值爆表的小姑娘双手起收势,合十,轻声念了一句号:“谢太乙救苦十方大慈仁者驱邪祛阴。” 难道是太乙驱邪印?关于这个法印的记载时寒极只在龙组的书阁里看到过,没想到今天竟然有机会见识一次。 他看了看已经废了的毛僵,觉着它已没有逃跑之力,于是大步迈向季暖生。 “多谢道友这次相助。”时寒极在季暖生面前站住,微微鞠躬。 季暖生懵懵地抬起头,这才迟钝地发现多了个男人,巴掌大的小脸有些朦朦胧胧的酒意,微微睁大的瑞凤眼在不经意的流转间眼波有些潋滟。 她定了定神,看着眼前这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男人,盘正条顺的身材,冷酷俊美的脸,背着清澈的月光,颇有传说中的风华绝代之感。 “不用谢……”季暖生看得恍然,然后本能地往后退一步,微垂下头。 时寒极饶有兴趣地看她把浑身的气势瞬间收尽,漆黑的瞳孔闪了闪,微微敛住眉眼,密长的睫毛在眼下留下两道浅淡的阴影。 “道友的年纪看起来并不大,修为就如此了得,不知是师从何处?”时寒极不自觉地想放缓自己说话的语气,却因为这样的说话方式对他来说太过陌生而显得有些僵硬。 季暖生没有注意到他奇怪的说话语气,而是把思绪全部放在让她感到为难的问题上。 她师从何处呢? 师从夏老头?不不不,老头虽然容着她去看他收藏的书籍和笔记,都是并没有真正教过她什么东西。她曾经也动过要拜老头为师的念头,但是老头一脸惊恐像是见了瘟病一样忙着拒绝了。 难道她要说她是师从那些奇怪的梦境吗? 几番犹豫之下,季暖生还是报出了老头的大名。反正他已经仙去了,用他的名字当一下挡箭牌应该也没什么吧! “夏行予?”时寒极斟酌着这个名字。他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名号,但能使出太乙驱邪印的一定不是什么闲杂人等,看来这又是一个不怎么出世的归隐大家了。 “不知尊师现在何在?不知他老人家是否有意愿加入国家的玄门组织?”虽然有些唐突,但时寒极尽职尽责地例行公事问了一下。 “他今年刚去世。”季暖生老实地回答。 时寒极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被噎了一下,道:“抱歉,请节哀。” 季暖生礼貌地微微一笑,看起来像是在故作坚强,却也美得像难得一见皎洁夜昙。 “那,不知道友你是否有兴趣加入国家的玄门组织呢?” 季暖生一听,连忙摆手:“不了,谢谢。我现在还是个学生。” 季暖生还是第一次听说国家也有官方的玄门组织,怪异却也陌生的事物,让她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而且眼前这个帅哥,虽然长得好看,但是在见面不够十分钟的时间就邀请别人进什么奇奇怪怪的组织,这怎么看都有点传销的赶脚。 时寒极看她拒绝,也不再为难,只是觉得有些惋惜。 现在玄门式微,灵力短缺,传承多断,真正有本事拿得出手的大师只有十来个,而且多是已过耳顺之年的老前辈。 正统玄门的年轻一代又大多只是半吊子水平,而能获得并且完美发掘掌控玄星之力的承星命者又不多,能经过国家考核进入龙组的并不多。所以现在的玄门,可谓是青黄不接,颓态尽现。 如果龙组能多增一点有实力的新成员,那他也不用像老黄牛那么累了。 他微微地摇头,眼角余光却看见地上的毛僵奄奄一息,像是就快要撑不住了一样。 那可是一大笔的奖金! 时寒极迅速地转身,大步走过去,手脚麻利地把毛僵收进随身携带的天玑袋中。 因为时寒极不擅长聊天,季暖生此刻又属于醉酒状态,所以在把收尾工作都做完后,季暖生与时寒极就默契地结束了尬聊,挥手告别。 时寒极又恢复了他往常那副严肃冷峻的面孔,季暖生也不管他脸色怎么样,自顾自地灿烂笑着挥手告别:“再见啦!” 她的声音如淅沥春雨,润润地打在夜色里,不痛不痒地在他心里搔了一下。 两人告别后,季暖生便再次踏着夜色往回走,走到一半,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没有自我介绍,而且也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 心里有些许遗憾,她叹了一口气,但没太大在意,不过是萍水相逢,知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好像并没有那么重要。 当晚,季暖生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 她身上的酒气已经全部散去,但是肚子却饿得咕咕叫,胃隐隐的还有些疼。 她赶紧给自己下了一碗面条,填了填肚子后再吃一点养胃的药。 一顿折腾后,季暖生终于赶在十二点前上床睡觉了。 除夕夜,季暖生自然是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小院里躺椅上,看着远处夜空一朵朵升起的烟花,吃着零嘴水果守年夜。 躺椅旁支起的小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吃食,有一些是茉茉爸妈送来的,有一些是季暖生自己买的。 季暖生不怎么缺钱,老头去世前把留下来的一小份遗产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让季暖生拿回去给季昆雄杨雅歌夫妇,算是还他们一份养恩,另一部分就当作季暖生的教育基金,给她上大学用。 虽然季暖生得到的钱不多,但是也足够她一人吃饱穿暖了,更何况,前几天茉茉爸妈还给了她一笔报酬。 这几天,季暖生也在想着,要不在她以后没钱过日子时就接几单这样的生意,来钱快,对她来说也没什么难度。 今天除夕夜,养父母那边并没有打电话过来,但是季暖生还是打电话过去祝福问候了几声。 季暖生被亲生父母遗弃后就被送到了福利院。她在福利院还没呆够三天,她的养父母季昆雄和杨雅歌就把她收养了回去。 季昆雄和杨雅歌结婚十年都不曾有孩子,他们去医院查过无数次,也找了各种偏方,杨雅歌就是怀不上孩子。 之后,有一个老人就建议他们试一试凤压子,就是去领养一个孩子。老一辈有这样一个说法,收养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就会给你带来好孕。 果然,在季暖生六岁的时候,杨雅歌就怀上了,虽然已经是高龄产妇,但她还是顺利地产下了一对龙凤胎也就是季瑾璟和季融融。 在这对龙凤胎还没落肚之前,季暖生还是季家的小公主,毕竟谁都喜欢长得好看性格又乖巧的小孩。但是,当在杨雅歌怀上之后,养女和亲生儿的区别就特别明显了。 在季暖生在养父母家的地位急速下降后,她的性子就更温和更乖巧了。 她思想早熟,所以早早地就知道了,与其叛逆地讨打,不如温顺地寻一个安宁,生活总是要过下去,在她还没有独立能力的时候,一味地反抗与不平,只会使事情更糟。 因为又乖又聪明,所以她的学习成绩从小就很好。 但是自从龙凤胎弟妹出生后,家里的经济情况越来越紧张,在她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后,养母杨雅歌就不愿意再供她读书了,还要求她出去打工。 她考上的那所高中的校长听说后,就跑来拜访说可以免掉季暖生的学杂费,但杨雅歌就是铁了心要季暖生出去打工赚钱贴补家用。 季暖生怨不得他们,却也不愿意就此放弃学业。 第一次,听话懂事的小养女逆了他们的心意。 一怒之下,他们在季暖生外出打暑假工的时候把家里大门的锁给换了,而且把属于季暖生的那几套旧衣服全部剪烂扔掉,甚至在季暖生回来因为进不了门而敲门时,隔着门破口大骂。 那一天,季暖生听到了这一生中最多种多样毫不重复的脏言秽语。 因为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季暖生并没有太伤心。 而在她考虑着是露宿街头还是去借住一宿朋友家时,夏老先生就像牵小狗一样把可怜巴巴的她领回了小院。 回忆起那时的事,季暖生没有伤感,反倒是“扑哧”一声笑出来,还记得当初她听到养父母隔着门骂人时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怪不得季融融在学校吵架喷脏话时从来没输过,原来是遗传的。 季暖生轻轻舒了一口气,不管是和老头一起生活,还是现在自己一个人住,都比以前在季家时过得快活多了。 自从她被赶出家门的那天起,就再也没有回过季家。养父养母虽然知道季暖生在夏老头那里住但从不过问她的情况,更不会叫她回去。 高考结束后,养父母第一次主动来小院找她谈话,开门见山就是让她趁着去外地读大学的机会把户口迁出去住,自立门户,独立更生。 季暖生没意见,她去询问夏老头,老头也只是嗤笑一声没有反对。 季暖生对他们既不怨也不恨,反正她现在一个人过得也挺快活。 季暖生笑了笑,然后收回翻转的思绪,开始一边数着天上的烟花,一边嚼着东西吃,一刻都不带停的。要知道她一停下来就极有可能就昏睡过去了。 季暖生没有刻意去看时间,但是也准确知道了新年的来临。 小院在蕴城城区外围,这里的烟花爆竹的管辖没有城区的严格,所以附近的邻居在午夜十二点准时点燃了噼噼啪啪的爆竹。 “热闹,真热闹!”季暖生嘴里还嘟嘟囔囔地嚼着坚果,看着不远处的烟尘气,眼睛都笑弯了。 突然,她猛地睁大眼,软软的小脸上多了一分警惕。 她感知到,她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一股强大纯正的阴气。 她双手纷飞如莲花瞬绽,快速地结出一个手印,从躺椅上翻滚出去,一个前桥跳跃,转身,手印便飞快地打了出去。 “感应能力很强,反应很快,身手敏捷。”她背后那东西迅速躲过那个手印,然后有条不紊地评价道。 季暖生听到这个声音,悬着的心瞬间放下来,她收起自己的动作,笑眯眯地对着眼前的一团黑雾打了个招呼:“陨戈,你好呀!” 黑雾逐渐往中心浓缩,最后显露出一个穿着黑袍的人形模样。 “胆子果然很大,怪不得老夏会选你来做那些事。”陨戈把脸藏在黑袍子的宽大帽子后面,声音阴恻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