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桃李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到接近透明的程度,嘴唇同样失了平时该有的红润,她的模样看上去没有一丝生气。 江墨紧张地摸了摸她的脸颊,跟着又去摸她的双手,冰冰凉凉的没有温度。 不会吧…… 她把掌心放在了桃李心脏的位置,甚至用了点力气,却发现手掌心所压的地方没有任何跳动的感觉,江墨稍微调整了一下位置,依然感觉不到丝毫动静。 忽然一阵晕眩袭来,江墨差点抱着身前的人一起摔下去,幸好她及时撑住了地面,很快她就发现了自己浑身上下正在不住地颤抖,双手的振幅尤其明显,心头笼罩上一股无力感。 那是一种惊慌到极致的生理反应。 她拍了拍身前人的脸,“桃李?醒一醒……”江墨惊慌失措地抬起脑袋往前望过去,那边的形势一触即发,她垂下脸来,晃了晃身前的人,控制不住提高了音量:“桃李,醒醒,你醒醒啊——” 这边蔺傒文隐约听到她的声音,侧脸看过去,刚好对上她无措的目光,他正打算过去那边看看情况,偏偏山鬼在这一刻出手往他的眉心袭来,带着凌厉的掌风。 蔺傒文一个侧身,脚步稍微一挪就避开了他的攻击,同时以侧腕挡住山鬼的攻势,他再趁势反手握住山鬼的手腕,刚想有所动作,山鬼又趁机以他的手臂为支点,拉近彼此的距离,暗中抬脚踢了过来,打算故技重施。 蔺傒文对于外来攻击的感知程度比起桃李显然要出色许多,迅速抄起右手再次挡住山鬼迅猛横扫过来的一脚,跟着一记手刀劈中山鬼的膝盖。 山鬼感受到一阵剧痛,依然不死心来了个声东击西,打算趁其不备,一出掌再次被拦下,如此再三之后,他只得退至十来米开外的地方站定。 郁垒那边也让赤豹给缠住了。 这畜生看起来不声不响的,一旦打起架来抄起豹爪子便是招招致命,关于这一点,简直和它主人山鬼如出一辙。 郁垒挪出两分注意力放在了蔺傒文那边,好在那边我方占了上风。 蔺傒文先后解开了左右两边的白玉袖扣,再将两边袖子挽了几折,露出修长的小臂,似乎打算正面迎敌。 …… 山鬼没有跟过来,笏九正觉得纳闷。 不应该啊,这么久都没找到这里来,即便是跟丢了也不至于此啊…… 难道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脚? 笏九放眼望去,以自己所站的位置为中心,目光放远往四周绕了一圈,没有任何异样。 之后他回了一趟书社,发现楼上楼下只有沈妈妈一个人在。 江墨并没有回来。 难道是回来的路上遇到什么危险了? 笏九心里刚有点着急,忽然转念一想,江墨不会有任何危险,因为蔺傒文会及时出现在她身边。 或许,现在江墨就和蔺傒文待在一起。 被握在右手掌心里的蛇妖朝歌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笏九随便挑了个方向走了,边走边说:“找出蔺傒文。” 朝歌忽然不说话了。 “这人你应该不陌生,”笏九笑起来嘴角带着一丝冷讽,“当初将你封印在鬼界的人,山鬼一时找不到我的行踪,应该就会去找他。” “你说玉溪去找他了?”朝歌莫名一阵惊慌,“那他们现在会在哪里?” 笏九没吭声,因为他不知道。 奇怪的是他几乎将本市翻了个遍,居然还是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此时,笏九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一阵诡异的阴风拂过他的后颈,奈何他心头正感烦躁,于是转身便吼了一声:“滚!!” 那东西乍然大惊,立马按照原路奔逃了。 笏九在一瞬间看清楚了那东西的模样,有点像猫,个头比猫要大一些,但长得没有猫那么讨人喜欢,毛发稀疏,浑身肌肉,用两只脚走路。 猫鬼? 百鬼之夜,真是什么妖魔精怪都跑出来浑水摸鱼。 所谓猫鬼,就是巫师用邪术养出来祸害他人用的鬼邪,和猫半点关系也没有,叫这个名字是打算从猫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笏九转身往前走了没几步,那只猫鬼又跟了过来。 地府里那群鬼差的眼睛都瞎了吧?这么一大只东西在街上东窜西窜的居然没有一个察觉?这一届鬼差的职业素养真够呛。 培养出这么一群手下,蔺傒文也真够能耐。 笏九默默吐槽了一句,抄起狐狸爪子就想将那猫鬼撕个粉碎。 那猫鬼急急道:“且慢且慢!!九尾大人千万高抬贵手!!” 九尾大人? 笏九一愣,对这个称呼表示:“他妈脑子不好使就给老子滚黄泉路上待着别出来丢人现眼!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九尾了!!” 此刻笏九正大大的烦躁,听见九尾两个字一样不受用。 那猫鬼被吼得一阵耳鸣,唧唧嗡嗡贯彻耳膜,它抱着脑袋说:“息怒息怒,九尾……不,六尾大人息怒,小的只是过来替我主人带句话,听说六尾大人正在打听尊师的下落?” 笏九猛一顿,一双殷红的狐狸眼狐疑地盯着猫鬼,不语。 猫鬼见此招奏了效,忙忙地说:“我主人有办法帮您找到尊师的下落。” 笏九将信将疑,“当真?” 猫鬼谄媚地笑了笑:“千真万确,您请跟小的来。” 朝歌开口道:“笏九,当心有诈。” 笏九道:“左右不过一个巫师而已,能奈我何?” 猫鬼提着灯笼,领着笏九拐进了某条小胡同,在胡同里走了半天,从一开始胡同的地面上还洒了些许稀薄的月光,直到现在彻底看不见分毫月色,让这条胡同显得仿佛没有尽头,往前看不到一丁点光线。 笏九借着朝歌散发出来的微弱光芒查看四周,走了这么久,周围还是胡同的构造。 朝歌说:“我们进入结界了。” 笏九不语。 走这么久还在原地,不是结界就是幻境。 前面的猫鬼停下来,因为他跟前出现了一扇门。 自从上次经历了奇门遁甲一事之后,笏九对门这类东西就产生了一定的心里阴影,现在他一看见“门”,尤其眼前这一扇门还长得奇奇怪怪的时候,心情更不爽快。 这时,那扇奇怪的门缓缓开启,猫鬼提着灯笼率先走了进去。 笏九站在门外,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里面猫鬼的声音传出来:“六尾大人请进,我主人就在这屋子里。” 笏九略作沉吟,谨慎地抬脚,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给笏九的印象就是十分做作,几乎他目光所及就能看见一堆大约是古董或名画一类的东西,或堆或挤,反正他也没有那么高深的雅趣来欣赏这些东西。 东西虽名贵,不过很显然这间屋子的主人并不懂得过犹不及这个道理,各类古董西洋名画扎堆在一起,看起来就像街边摆摊卖花瓶卖西洋画的…… 猫鬼请他坐下,自己进了里屋。 笏九挑了一张单人沙发坐下,再一次环视一遍这间屋子。 很显然这屋子的主人想走欧式风格,比如他屁股底下的这张白色单人沙发,典型的欧式抽筋风,就是那种无论是底下的四只脚还是上面两边扶手,亦或是椅背上的雕刻,一定要带上些弯弯扭扭的元素。 还有这地毯…… 不多时,里面终于有人走了出来,笏九抬头看过去,是个男人。 男人穿着西装马甲,衬衫的领子打了个风骚的橘红色领结,正笑意盎然地朝笏九走了过来,道:“六尾先生,久仰久仰。” 笏九想起之前和江墨造访那座所谓的“有关部门”的时候,那个出来迎接他们的老头也是差不多是这么个装扮,不过那老头看起来帅气多了。 巫师走过来时,伸手想和笏九走一个国际礼仪,手伸了出来,同时笑着自我介绍:“鄙姓黄。” 笏九站起来,并不搭理那只手,只似笑非笑道:“黄巫师?又黄又污?亏你想得出来。” “……” 朝歌笑出了声。 笏九问:“你就是那猫鬼的主人?” 黄巫师点点头,“是我,黄某是一名巫师。” 这世上有本事降妖除魔者,或道士,或和尚,或冥府里培养出来的捉妖师,还有一种被称之为巫师,不过修炼巫师者大多来路不明,所以里面经常是鱼龙混杂,好坏各半。 黄巫师让猫鬼赶紧上茶,“六尾大人,您请上座。” 笏九没什么耐心,坐都懒得坐下就直奔了主题,“你说你知道恩师的下落?” 黄巫师笑得高深莫测,道:“不急不急,咱们坐下,慢慢聊。” 笏九漫不经心地弹了弹雪白色的长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说:“我时间有限,笏某好心奉劝黄巫师,正正经经地有话直说才是,倘若敢耍花招,莫要怪我心狠手辣。” 黄巫师没想到这六尾在有求于人的情况下,居然连客套话都不耐烦应付,不禁笑容一僵,顿时心下来气,面上还是装作和和气气道:“六尾先生言重了,黄某一心想助您寻师都来不及,又怎会耍花招?” “那样最好。”笏九说完坐了下去,刚好猫鬼也端来了两杯茶水,笏九对这东西不大有兴趣,于是也爱搭不理,将一杯茶闲搁在那里。 见他是这个态度,黄巫师也不再磨磨唧唧,直接开门见山道:“六尾先生可曾听说过红莲业火?” 笏九一听,嘴角的一丝笑意显得不阴不阳,“我说呢,你我非亲非故,如何想起来要助我寻师?想来也定是另有所图。只是不曾想到你居然要那红莲业火?” “非也非也,六尾先生误会了,”黄巫师笑笑道:“这红莲业火乃是寻找尊师下落的关键,再者便是十二品青莲的花瓣,二者缺一不可。” 朝歌忽然紧张道:“笏九,别上当,这两样东西你一样都不能拿。” 笏九略作沉思,随后说道:“红莲业火为地府冥君所有,取得取不得尚且不论,这十二品青莲可是文殊菩萨的掌上莲,你莫不是要我去偷取菩萨之物?” 黄巫师看了笏九右手上的朝歌一眼,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说:“您难道不知早已在三千多年前,文殊菩萨将掌上一朵十二品青莲贬落凡尘,兜兜转转之下,如今有一片花瓣已经落到了地府冥君手里?” “也即是说,我要在冥君手里拿走两样东西?”笏九说完,意味不明地笑了。 …… 蔺傒文慢条斯理地调整了一下眼镜的位置,手放下来时掌心朝上微微张开,一瞬间他的掌心之上便燃起一团红艳妖娆的火光。 山鬼冷笑,“红莲业火?你莫不是以为我怕了你这东西?” 蔺傒文说:“你可以试试。” 那边,郁垒趁机朝着赤豹的脑门踹了一脚,终于让它感到一阵晕眩,接着迅速取了张符贴在它脑门上自己留下脚印的位置将它定住,郁垒这才松了口气。 蔺傒文扬手一扫便将手上一团火焰掷向山鬼,山鬼的身手极其敏捷,翻身一闪,没想到迎面又是一团火光袭来,他往另一边又是一闪,紧接着又来了一簇火光…… 如此频频攻势,饶是他的身手再灵敏,也抵不住对面随时随地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攻击。 在山鬼摔落地面之时,蔺傒文及时收手,“山鬼,倘若我认真要对付你,有的是手段,并不需要我亲自动手,今日算我放你一马,切莫不知进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