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绵还没看过瘾,至少,她还没听见那个渣男受伤惨叫,没看见他被打得屁滚尿流,接连败退。她期待的画面都没出现,只见雪花似的寒光突然停了下来,徐霖已经躺在地上。
徐霁就站在他面前,手中的剑锋上,滴着血。
苏绵什么都没看清,只是觉得太快了点,快得出人意料。徐霖好歹是个将军,是原主心目中的大英雄,竟是这样不经打的么?
她离得远,夜色中看不清俩人的神情,也看不清徐霖的伤。只见那俩人保持着这个姿势,半晌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像两尊雕像一样。
徐霖的脸色很差,脑子却出奇的清醒。他自己也没想到,他会败得这么快,败得这么惨。是徐霁,把他打醒的。
他在徐霁手底下,连三招都没有走过去,就倒在了这里。最后那一招,他甚至都没看清对方是如何转身,又是如何出手的。冰冷的剑锋已经刺入了他的皮肉,同时打破了他的狂妄,心和身体一样,鲜血淋漓。
这就是那个要死不活的病殃子。徐霖想起,今日在酒桌上,还有人赞不绝口地夸自己是青年才俊、盖世英雄。此时,这一切都像是个天大的笑话,世人都瞎了,他也瞎了。
从小到大,他一直以为,兄长虽文武双全,但是武功未必是他的对手。他今日方知,自己竟是没有一样比得过兄长,就连他引以为傲的武功也是。
他还以为,平时是他在让着徐霁,因为对方体弱,不想落下欺负人的口实。却原来,徐霁从小就在让着他,因为他偏爱习武,因为不想让他被师傅和爹娘训斥,所以从不愿在比武时赢他。
徐霖躺在地上,觉得自己是个傻子。他是半醉着到东苑来的,被苏绵宁死不从的态度气了一下,他以为自己已经清醒了,可现在,他才是醒得彻底,如醍醐灌顶。
更重要的是,徐霖很清楚,自己在拔剑的那一刻,对大哥已然起了杀心。可是,徐霁没杀他。
方才那一剑,只要偏离寸许,就是心脏。而徐霁准确无误地,刺入了之前苏绵用匕首扎破皮的地方。只是,比她狠,扎的比她深。
徐霖突然间明白了他的用意,他从没想过要杀他,他只是,想用剑伤掩盖苏绵留下的那个创口,从而,将她从今晚的事件中,干干净净地摘出去。
徐霖仰头,轻笑着,默默地看向徐霁冰冷无波的眼睛。大哥是这世上最冷静的人,也有顷刻间取人性命的身手,可是在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心中,竟是将她看得那样重。
徐霖总算是捂着伤口,从地上爬起来,一言不发,自顾地一步步往外走。
他没伤着要害,而且徐霁下手极有分寸,这种深度,只是想让他流点血疼一疼,记住个教训罢了。
可是,他觉得脚步异常沉重,习习的风吹过来,胸口上透心凉,仿佛他不是被扎了一下,而是被人拿长剑刺了个对穿,身体能豁风。
徐霖想了很久,这种空落落的感觉,是因为今晚他发觉自己丢了两件要紧的东西。
一个是来之前还不可一世的自信,原来他并没有自以为的那么厉害。所谓盖世英雄,那不过是驸马的荣耀带给他的恭维而已。
另一个,是青涩流年里,他曾喜欢过的那个“小扇扑流萤”的姑娘。
遇见华昭公主时,他已经将旧人当作了糟糠。可如今见她活得明艳张扬,还被他比不上的大哥真心实意地放在了心上,他又舍不得了。
就像,私房钱让贼偷了,心里又气又疼,却又不敢在老婆面前声张。只能自个儿捂着胸口,悄悄地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