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连环解一
交错的各事头(上)
芍药得宠一
刘巳死的那天,傍晌午的时候皇帝才起。
收拾利索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皇帝始终渲懒懒的,像没睡醒。捉摸不透他的一堆伺候的下人都自觉矮身禁声,个个一副恨不得脖子都弯到地里去的样子。
这时候蘩卿是溜不了边儿的。今儿秋铣不在,她的位置愈发靠前,在这个又是巫蛊又是枉死太医的当儿,今儿这场子可不便宜。她腹中沉坠的在皇帝斜侧半垂睑立着,一面关照着进食的皇帝那平静的侧脸,一面时不时的梢一眼窗外。
今儿可也不知怎么的,原本万里无云的天儿就无声无息中阴沉了下来。这才是大亮亮的中午时分,渐渐的怎么就有了傍晚的样子。
变天儿可不好,皇帝有骨病,血又不清,就怕这种日子口。
她更盼秋铣快点回来了。虽然,他们是以假作真的、真真的有了罅隙,但伺候皇帝的时候,有他在终归还是顶好的。
天可怜见的,给真龙天子扎针揉腿可跟糊弄舅舅不一样,分外耗心费力不说,还得担着被猜忌和忌恨的心机。更何况,她实在心焦的厉害——
说实话,在决定和秋铣合作搞掉曹德胜留在御前的“余党”之前,她以为,这件事一定能起到转移视线的作用。她的想法说穿了很简单,能使自己暂时少受到一些排挤,并从本质上更拉近一些她和秋铣的关系。不错,她当然是想要拉拢秋铣的,原因么,有三:
其一,虽然秋铣是舅舅多年的朋友,但从自己进宫至今秋铣并未实质性的出手帮过自己的情态上来看,这种利益场上的友谊,一定会随着利益关系的微妙改变而改变。她如今是下方势,姿态自然要下。捧着他是没错的。
其二:虽然升职的旨意下来之前,她就已经想到自己可能很快会回宫,但那晚上会从兵马司监狱直接被“骗”进宫,她是完全没准备的。
想在御前站稳脚跟,可不是单单靠近皇帝就成。那是得实打实能办成事儿。
这就得靠人。有自己人能使唤,还得有前辈肯提携。能顶在她前头的这位,非秋铣莫属。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她被皇帝和骆三懵瞪瞪的“骗”进宫,除了在心里骂一句孙子们好狡猾,也只能仓促的重新着手在外头正办着的事儿——
她和某些人有交易,和另外的人又有往来,那对她很重要。
所以,她必须要想方设法避过御前这群人精的耳目,和外面的那些人快速的、无障碍的、隐秘且随时的,取得、并保持畅通的联系。
可要一个一手太极打的四平八稳,好好地走在那条谁都不得罪的阳关道上的人,轻易的出手抬举她?凭什么呀?他可是下得去手每天给自己一刀的人。
所以,总是要靠逼的。她这么以为,也这么做了。
但俗话说急中难保周全,诚然。现在看来,她是着实犯了错误的了——
首先,假装有嫌隙这种动作,原来最蠢不过!因为,装着装着就难保真的会无中生有;
况且,她还那么自以为是的,直接戳穿了秋铣和于平川的关系。这不是傻气是什么?
结果呢,弄到现在,她身处在御前这个是非窝,看似已经稳当,实则,却恨不得喘一口大气儿都要想好了才敢。非但不能再轻易和秋铣交底,更糟糕的是,她还亲自在御前十俊中给自己留了个“眼中钉”——那个来路不明的小马儿。
这几天,她的外表有多么淡定,内心就有多么焦虑。却只能窃窃的,将一切烦恼、急切都藏在心底。
皇帝失了刘巳,面临的局面不光只有表面这么单纯。宫内外风声鹤唳,人人打起精神盯着乾清宫。
这时候,若传出她和皇帝单独呆在内室的“新闻”,她这盛“宠”的帽子可就升级了。她不是有意也成了有意,无论妃子还是外臣,怕人人都会认为她别有用心,她真就是怎么都说不清了。非但想见谁不能够,恐怕,往后的日子也都别想好好过。
秋铣,秋铣他“忙”的可真是时候。
吖,不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今儿接替杜康周的新任尚食姑姑来了。非但试菜这活儿不用她再包办顶帮,更且着说呢,她可瞧着,眼下这位实在不错!她是不是,没准儿,或者可以,“用一用”?
只是,彼此成全,可不知道这位她愿意不愿意呢?
想着,下意识将交搭前腹的两手搓了搓,才意识到盯着人家看的久了些,想挪开视线,对面的新尚食就又递过来一个问询求助的挑眉。她就朝她笑了笑,赞赏的点点头。这可是真心的夸奖:头一次接近天子,她那时候可着实吓得不轻,这位虽也紧张,但一举一动章法不乱,可见脑筋清楚。这可很是了不得。要知道,皇帝心情不好的时候,一点小事儿都会是龙的逆鳞,凡触到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没好果子吃。这也就是为什么,御前的人虽各有各心,各走各道,朝乾夕惕,但不到万不得已,没一个会主动选择在伺候皇帝的时候给对手致命一击的。那不是算计对手,那是同归于尽,学名叫找死!
当然,眼下这情况还有个更好的地方:皇帝好色。而这位新尚食么,她——
说姓熊,以前是什么官职,叫什么名字,蘩卿没好意思问,也不重要。自称已经快二十了,但看着却要小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