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上摆着齐愿生前的照片,明眸皓齿,言笑晏晏。齐愿的棺椁被茂盛的白菊花簇拥着,这些永生花无端繁茂了些。
棺盖反射着冰冷的光。陆昕怔怔地遥望这个木头盒子,错过了齐父过于官方的发言。
整场葬礼流程安静冷漠,照本宣科,许多人双眼通红,心思各异,也不知道有谁真心在为齐愿伤感。
齐家儿女众多,齐愿并不算得宠,如今一死就更是少了一个竞争者,对于齐愿的弟弟齐思和姐姐齐妙而言,不得不说是天赐良机。
齐家重男轻女,齐思刚上初中,被活生生溺爱成了一个废物,色厉内荏,欺软怕硬;齐妙则更嫉妒齐愿,她明白不管如何齐家继承权都在齐思身上,因此便把炮火对准她,阳奉阴违、笑里藏刀。
齐家人一聚首,餐桌上皆是战火硝烟,刀光剑影。
陆昕在灵堂里跪坐许久,一直等到宾客散去,齐家人也都出去送别了,她还是坐在原地。
齐愿的□□已死,灵魂也轻飘飘地升了天,可她仍执迷不悟,痴心纠缠。
她其实并不希望齐愿知道自己喜欢对方,还省的叫她难堪。毕竟在齐愿眼里,她们两人只不过是刚熟悉起来的同班同学。
陆昕原本是想要将这秘密瞒一辈子,瞒上欺下个十来年,直到两人垂垂老矣,在街上擦肩而过时,看到对方功成名就、婚姻圆满。
她们不会经常联系,只是在某一天愚人节时,假装群发消息,把这段感情当作玩笑一样说出口,这就很足够了。
可是这一切都结束在三天前。
齐愿死了,带走她的满腔爱和希望,陆昕突然丧失了人生的方向,她开始感到迷茫。就好比一个人寻着灯塔的光,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还没走到目的地,灯就灭了。
陆昕跪坐在软垫上,孤苦薄弱,背影摇摇欲坠,像一张纸片。
一时,她希望齐愿在黄泉路上好好走,但一瞬后,她又不知道在请愿哪个神明,哀求齐愿能够再次睁开眼睛,她要向她倾诉自己所有的事情,她会给她一切。
白蜡烛被风吹的摇曳,齐愿的遗像仍然耀眼。陆昕睁开眼睛,表情空白地站起身,准备离去。
她深深望了一眼黑色的棺椁,准备转身离开。
“咚!”
在她转头的一霎那,棺材突然里发出了撞击声,宛如雨点落下,仿佛有人在用力敲打棺盖。
陆昕僵在原地,死死地盯着齐愿栖身的黑盒子。
“咚咚咚咚咚咚咚……”
陆昕大着胆子上前两步,看见厚重的棺椁因微微摇晃,可见的确是棺材内部发出的敲击声。
她咽了咽喉咙,紧张地问:“齐愿……?”
敲打声并没有停下来,反而愈演愈烈,声声密集如同雨点,令人毛骨悚然。可陆昕像是被吸引过去一样,慢慢地走到了棺椁之前。
她轻轻地用手拍了拍棺盖。仿佛听到了回应,敲打声更加疯狂,整个棺材嘎吱嘎吱地摇来晃去。陆昕喉头发紧,枯尽的内心燃起一股希望。
如果、如果齐愿在里面的话,如果她真的还没死……
陆昕不安地来回踱步,大脑一片混乱。
棺椁的摇晃幅度越来越大,里面的人像是用尽了全力,不停地用身体部位在内壁撞击,企图挣脱狭小的黑暗。
陆昕忍不住咬紧了唇。她想象着齐愿一个人栖身于漆黑的棺材中,肯定充满了无助和恐慌。
“我一定要帮她,”陆昕心想,“豁出去了!”
她咬咬牙,双手撑住棺盖,使尽全力向外推去。在一里一外双重作用下,只听剧烈的嘎吱一声,棺盖竟被从中折成了两段,碎裂作千万片。里头平躺的人咻地挺直腰板,披头散发地站了起来。
她的肤色苍白,秀丽挺拔,黑眸中毫无光泽,沾染着不真实的淡淡死气,正面无表情地看着陆昕,慢慢朝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