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儿何必如此焦急?” 风连衣并没有轻易让她离开,只是也没再做什么无礼的动作,他眉宇之间含着笑,又似几分冷意,让赵安雪想起了那年他站在苍山之巅,横眉冷对七大门派,执剑浴血,却又从刀光剑影中回眸对她挑眉,杀意茫茫中多出几分绮丽来。 风连衣从前的样子很美,也很冷,亦妖亦邪,赵安雪直到现在,才知道那种邪意并非刻在他的皮肉上,而是骨子里,哪怕他现在是安国世子的模样,眉目俊朗而不是从前的妖媚,可只要一个动作,她便能看见当年的风连衣,风华潋潋,眉目妖艳。 这个男人实在有种高居雪山之巅的倨傲感,其实若非当年的任务,她怎么也不想招惹这样的男人。 “古诗有云:你若无情我便休,可我不想与安儿休,安儿觉得这要怎么办才好呢?” 风连衣站在她面前,垂下头来,赵安雪甚至有种错觉,他下一刻便会吻上她的唇。 可他并没有,甚至只是细细的看了她一眼,随后直起身子,还后退了几步,与赵安雪之间保持了一个绝对君子的距离,他拂了拂衣摆,手握上挂在腰间的碧玉箫,眉间的妖邪之意已经散了个干净。 赵安雪重重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提步转身离开,她神情平静,步履多了几分急促。 身后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直到不能看见,风连衣没有再拦着她,像是说完了那几句话,他又成了风度翩翩,英俊淡漠的安国公世子。 赵安雪不知他究竟想干什么,但风连衣出现在这里,这一件事已经足够将她心底的平静打破,甚至打破她之后的计划,毕竟她从来没想过还能见到风连衣。 顺着花园小道快步离开,赵安雪面色平静的在心中思索这件事给她所带来的后果,她脚步有些急,又心事重重,结果拐过一丛君子兰之时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 摸了摸有些撞疼的鼻子,赵安雪忍住脸上痛意的表情,这才抬头望去。 入眼是一张俊美如谪仙一般的面容,眼眸淡淡,仿佛看透了三千世界的繁华。 她低下头,微微行礼。 “见过二皇子殿下,臣女失礼,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安雪妹妹不必多礼,是为兄拦着你的路了。” 面前谪仙般的男人出乎意料的伸出手扶起了她,虽然面上依旧神色淡淡,语调平静,没什么表情,可赵安雪心中就是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二皇子似乎有些不对劲。 方才她撞上去确实是因为走得有些急促,心中又想着事情,可若是路中间有个人她还是会注意到的,这二皇子似乎是突然出现在路中间,就等着她撞上去,否则即便她脚步止不住,他也应该伸手拦住她,这样起码她不会撞到他胸前,赵安雪不信堂堂皇子会连这点反应都没有。 况且······还叫她安雪妹妹,她以为这么甜腻腻的称呼只有广安公主叫得出来,而她和二皇子并不熟,想必从前也没见过几次,赵景修一向待人冷淡,连圣上都是如此,赵安雪觉得自己没那么大的本事让他能另眼相看。 心中又多了几分警惕,她不着痕迹的退了退,再次屈膝行礼,低着头不去看他清贵俊美的脸。 “谢殿下谅解,臣女便不打扰殿下赏花了。” 说完赵安雪便想离开,赵景修也没拦着她,只是等赵安雪转身之后,他才神情淡然的轻飘飘说出一句话:“为兄方才好像看见安雪妹妹与安国世子相谈甚欢,安雪妹妹和风世子很熟吗?” 赵安雪手指捏了捏衣角,只得再次转过头去看他,心中微微有些凝重。 她不知道赵景修看到了多少,若是只看到了她与风连衣交谈那么还好,若是看到了风连衣揽她入怀那就糟糕了,就算大央朝风气再如何开放,也容不得未婚男女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极为令人诟病。 “臣女与世子并不熟悉,只是刚好遇上,交谈了几句而已。” 赵安雪神色淡漠的回答他,在他直视的目光里镇定非常,脸上并无一丝慌张与心虚,仿佛就真的只是遇到风连衣,顺便交谈了几句而已。 赵景修直直看着她,眼中不知是何情绪,良久,突然微微勾起个极淡极淡的笑意,仿佛看穿了她的内心一般,淡淡的、缓缓的道:“那便好。” 赵安雪神情依旧淡然,心中却不知道他这声‘那便好’究竟是何意,也不知这个据说从来不笑的谪仙般的皇子为何要在这个时刻勾起唇角,对她微笑,她实在不觉得她说的话有值得笑的地方。 “安雪妹妹实在见外,日后唤我皇兄便好,你也是我赵氏皇族血脉,如广安所说,不必如此生疏。” 赵景修又微笑着说。 “是,安雪知道了。” 赵安雪垂下看他的目光,嘴上不急不缓应下,实际上心中还是决定日后该怎么唤他就怎么唤他,她虽然算得上是皇族血脉,也姓了个赵字,可她们英勇侯府早就和皇室不知道隔了多少代远亲,英勇候封侯也并非因为血缘,而是本身的能力。 赵景修看到她眼里的淡漠,但并不在意,他今日也只是临时起意出来走走,却没想到还能见着如此有趣的一幕。 那安国世子仿佛极为恋慕赵安雪一般,虽然他离得有些远,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可从面色便能看出来,那个男人眼里的神情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喜欢,他倒是有些好奇,他这个往日里还带着几分天真又喜欢拿恋慕眼神看他的远亲妹妹,竟然也能让安国世子那般恋慕,如风连衣那样的人,绝不是那种被美色迷惑的男人。 而她如今看着他的眼神变得如此陌生又疏离,是否也是因为那个男人的缘故? 赵景修依旧不算是多喜欢赵安雪,但他心中的好奇稍稍又多了一分。 辞别二皇子赵景修,回去的路上赵安雪恰巧碰上了寻她的明月,便没有在花园里停留,而是回了宴席。 而此时风连衣已经早她一步回到了这里,赵安雪随意望去,他遥遥举杯,勾唇一笑。 赵安雪的目光在他身上定了一秒,平静移开,没有回应他也没再看他。 风连衣身边有看见他举杯的世家公子,见此情景便调笑着与他低语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看来世子的路还有很长啊。” 风连衣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笑了笑,意味不明,他再次举起酒杯,与身边的人共饮,脸上露出俊朗的神色来,那句话似乎只是成了一句戏语罢了,也无人知道他在不久之前还与这位‘窈窕淑女’纠缠过。 眼见风连衣没有再看向这边,赵安雪微微松了口气。 风连衣的性子如何她再清楚不过了,但她付不起那个与他肆意纠缠的代价,这是她自己的世界,她不会去挑战这个世界的规则。 而片刻之后,二皇子赵景修也回了席间。 显然他的身影要比赵安雪和风连衣引人注目得多。 好在二皇子不知是不是知道过分关注会给她带来困扰,倒也没再对她做出什么引人注目的事情,花园之中的偶遇仿佛一场幻梦,赵景修脸上微微笑意早已退去,又恢复成那个谪仙般不苟言笑的二皇子,只余满身疏离。 后来宴席更加热闹了一些,不知是不是之前的模样让人起了印象,赵安雪就坐在那里,竟也有一些世家公子来与她交谈。 她只得维持着淡淡的表情,仿佛高山之雪拂过眉间,把余下的冰雪之意留在了她的眉眼。 若是早知道今日会这样莫名其妙,赵安雪一定会把自己打扮得低调些,最好淹没在人群里,可现在已经起了个头,今后便是想低调都不行了。 身边的贵女们嫉妒羡慕的目光已经换了一遍又一遍,赵安雪却不敢有丝毫异动,她分明感觉那种被人注视着的异样又凝聚在她身上,这一次甚至更重了一分,让她怀疑目光的来源不止一个风连衣,即便放眼望去,他并没有注视着她。 座上广安公主又道:“今日我还为各位准备了一份礼物。” 她招手,便有侍从捧着一只只锦盒上来,且非常明确的将之摆在了席间之人的桌案前,似乎每个人该得的锦盒,都已分配好了。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广安公主不怕得罪那些庶子庶女,每个人该得的礼物,她确实是按照身份分好的。 赵安雪打开锦盒,发现里面是一段如血般鲜红的玉质物品,但看起来又不像玉,因为玉质的东西没这么鲜艳。 广安公主笑着道:“说来诸位也算碰巧了,父皇近日得了一批红珊瑚,我见着心喜,便讨要过来,这批红珊瑚可都在我这儿了,虽不算贵重,但念着终究是钱财买不到的东西,有几分稀奇,便给各位都送一些,留着做个配饰或是雕个头面什么的,也算是本公主的一番心意。” 广安公主说罢,底下便有许多人神色喜爱的起身道谢,顺便夸赞公主果然得圣上宠爱。 只不过是不是真的喜爱便不得而知了,但无论如何也无人会在这个时候拂公主的意,便是赵安雪也起身道了谢。 公主赠完礼物,宴席基本上便到了尾声,但公主还设了午膳,只是像皇子这般身份高贵又事务匆忙的人,他们大概是不会留下来用午膳了,而其余之人定是不会拂公主的面子。 赵安雪同样留下来准备用了午膳再回去,可她才和明月离开宴席的厅中,便看到有个长相秀气小厮打扮的人向她走来,还恭敬的递给了她一封信。 原以为是风连衣送的,本着不想和他多纠缠的意思,赵安雪并不想打开,可才见信封之上的字,她便知道这封信和风连衣无关系。 信封上的字大气磅礴,却又有笔走龙蛇的细腻,这样的人定不会是普通人。 而信封之上浓墨写着几个大字:安雪妹妹亲启。 赵安雪手一抖,差点把信丢出去,只觉得太阳穴都开始泛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