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清晨,凉风习习。 阳光轻柔地照射在这卷曲的飞檐上,把个瓦片衬映的,宛如一匹上好的绸缎,熠熠生辉,摇曳多姿。 伽罗坐在池塘边,只见她一手托着放鱼粮的纸包,另一只手则轻轻抓起一把,慢慢将它散向池塘,鱼粮在空中划过优美的曲线。 那鱼儿顿时活跃起来,一条条纷沓而至,似来争食,又似在与玉人比美。 “大事不好了,宫里出事了。”远处,一男子气喘吁吁朝这边跑来。 听到呼喊声,伽罗倏地起身,转头一瞧确是姐夫窦荣定急匆匆赶来了。 “姐夫,你怎地来了?” 窦荣定明亮的星眸左看右看,并没有发现杨坚的身影。 “那罗延呢?快带我去找他。” “在书房呢,我带你过去。” 伽罗将鱼粮交给旁边的丫鬟,自己则与窦荣定一道朝东院走去。 窦荣定进了书房,却见杨坚正伏案认真抄写经文。 他坐到杨坚对面,拿起他写的手札,感慨说:“你倒有这闲情逸致。” 伽罗坐到杨坚旁边,笑着对窦荣定说:“他每日清晨早起,必定先抄写一段经文,方可出门。说是哪日若是忘了抄写,一整日都会心神不宁的。” 窦荣定仔细鉴赏他的书法,赞叹不已:“笔法生动,行而有力,不错。” 伽罗含笑接过手札,又将笔墨纸砚一一整理好,放到书架摆放整齐。 杨坚倒了杯茶,送到窦荣定手里:“姐夫来找我,可是有何要事?” 窦荣定接过瓷杯,喝了口茶水,神秘说道:“你不知道,宫里出大事了。昨晚我在从兄纥豆陵毅处小酌,大冢宰连夜招他进了皇宫,说是接替乙弗凤左宫伯一职,听说一同被召见的还有万纽于毅。” 窦荣定与杨坚志趣相投,又有这层姻亲关系牵连,平时也喜欢坐在一处喝喝小酒,聊聊军国大事以自娱。 虽然杨坚只是因父军功受了勋官,并没有在朝中任实职,可他内心深处也期盼着能像父亲一样早日为国尽忠,是以无日不关心朝局,等待出仕的时机。 伽罗一听来了兴致:“阿翁一早便去了朝堂,方才我去请安还未回呢,想是宫中真的出大事了。但不知这左右小宫伯是否也被人顶替了。” 杨坚不解地看着她:“你这话是何意?” 伽罗冷静分析说:“自古以来宫中防卫尽换,多半是宫廷政变所致。可宇文护才登辅臣之位,便连杀两大柱国,致使诸将不安。这个时候,他应当好生辅佐天王,实施仁政稳定军心才是,根本没必要逼宫。” 杨坚顿悟:“你的意思是:天王要对大冢宰下手?他莫非想效仿当年的魏废帝,要诛杀宇文护夺回大权?” 伽罗颔首赞同,又说:“自我大周建国伊始,便设左右宫伯掌管皇宫禁卫,小宫伯贰之。若宫中防卫有调动,必经小宫伯下大夫之手,而听命于宫伯中大夫。如果天王想在宫中诛杀宇文护,那这四位宫伯一定是他拉拢的对象。” 杨坚十分痛惜道:“我曾以功臣世子与天王同游,知他是性格刚果之人,想是不愿受制于宇文护,才出此下策。只是如此隐秘之事,却被宇文护先行知晓,怕是所托非人了。” 窦荣定听二人说的正起劲,但以他的才智又完全跟不上节奏,心下十分着急,于是赶紧打断二人的对话。 “你们在说什么?怎么我完全听不懂?” 伽罗与杨坚相视一笑,对窦荣定说:“劳烦姐夫去打听打听,看这小宫伯的位子可有空缺?” 杨坚苦闷笑道:“就算这位子真的空缺,也不会轮到我的。” 伽罗却不以为然:“这可说不准儿,宇文护给你这么好的差事,无非是想借机拉拢阿翁罢了。纵观功臣世子里头,未在朝中任职者唯有你与武威郡公之子,若不出意外这小宫伯的位子,不是你就是可频谦。” 窦荣定虽然不是很明白朝局,可是一听到杨坚要出仕做官,心里着实为他高兴。 “如此说来,那罗延就要出仕了?” 经三人这么几方一合计,更加断定杨坚此番必得官,心下都高兴不已。 丫鬟阿舍端着木托案走了进来,上头放着件红色小袄。 “马上就要入冬了,我给道生做了件棉袄,这是做舅母的一点心意,还望姐夫莫要嫌弃才是。” 窦荣定激动地拿过小袄,展开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细细打量上面的针线与绣花,又忍不住发出感叹。 “弟妇真是好手艺,比你姐姐强多了。” 伽罗听他这般夸赞,自是欢喜不已,转头瞧去却见夫婿杨坚正铁青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窦荣定显然也发现了,这种表情通常是杨坚发怒前的征兆,他赶紧拿了袄子很知趣地告辞走人了。 伽罗送窦荣定出门,转身回到书房。 杨坚嘲讽道:“方才装的倒挺像!” 伽罗反唇相讥:“咱们彼此彼此。” 杨坚直视她,意有所指:“有那闲工夫讨好姐姐,怎么不对你男人好点儿。” 伽罗朝他稍稍挪步,笑着反问:“我对你好,你就会喜欢我吗?” 杨坚不自然的偏过脸去,冷言冷语道:“胡闹!” 伽罗纤腰一扭,随意坐到他腿上,掐掐他的大脸,媚声笑道:“昨夜搂着人家的时候,说话可不似这般冰冷。” 杨坚惊呼:“我何时抱……” 他的话还未说完,伽罗却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杨坚诧异的瞪大眼睛,伽罗斜眼看向门外,朝他使了个眼色,杨坚才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玉臂缓缓攀上他的脖颈,伽罗将俏脸稍稍移近他,以宽大的衣袖做遮挡,在外人看来倒像是亲吻一般。 杨坚配合的将她搂住怀里,嗅着佳人如兰的吐气,他再次心猿意马。 距离如此之近,伽罗能清楚的听见他的心跳,她悄悄将玉手摸向了他的胸膛。 待人影散去,杨坚抓住她的皓腕,怒视她:“你想做什么?” 谁知伽罗并不害怕,反而笑着说道:“你的心跳得如此之快,该不会真的对我动心了吧?” 杨坚努力压制心中的悸动,大声反驳:“我没有。” “没有便没有,吵死了!” 伽罗气得揉揉耳朵起身离去,岂料案脚刚好压住她的裙角,她人还没站稳又跌了回去。 “这投怀送抱的本事,你倒是无师自通。” 杨坚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不知是喜是怒。 伽罗不甘心被嘲笑,倏地捧起他的大脸,在上面亲了一口。 “你……” 一抹可疑的酡红浮上他的脸颊,杨坚气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你也会脸红。” 伽罗瞧他那副有苦难言的模样,竟憋不住笑出了声。 杨坚见她笑的开心,不甘示弱搂过她的细腰,低头亲上了她的唇,事后又故意舔了舔嘴唇,微笑着说:“夫人嘴上的胭脂真好吃!为夫都舍不得松口了!” 伽罗慌忙推开他,又羞又气捂住了小嘴,继而眨着凤眸、掩唇轻笑:“郎君就不怕妾在唇上涂毒?” 杨坚听罢脸色突变,忙挥起衣袖擦拭嘴唇。 看到他无措的反应,伽罗笑得花枝乱颤:“傻不傻?这种鬼话你也信得?未免太好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