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白笙看着面色如常的他，张大了嘴巴，不知所措。　　　　她正囧着的时候，九言已经把千灯百盏赶到了另一架马车上了。他斜倚着马车，微微正色，道，“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闲着没事，过来找你聊聊天。”　　　　她也上了马车，想他也不过是一个太监，做不出什么来的，便道，“聊什么呢？”想起柳家家主方才的那一段话，她道，“其实，史书记载，承和帝沉述在登基之前和宠臣柳川并没有太大的交情。反而是其妹沉连，和柳川交情不错。沉连自幼受宠，和一般的公主不一样，是入御书房读书的人。而柳川也自幼在御书房中识字，又是沉连的伴读，两人感情多少比旁人深些。”　　　　九言的眼眸微微一暗，“而承和帝十六岁登基，十五岁岁末遭受了刺杀。承和帝和柳川的关系公之于众也是在他登基之后。坊间说法，是承和帝在登基之前怕有变数，因此便瞒下了这件事情。然而后来柳川出入宫禁，无人阻拦，导致东窗事发，与承和帝的关系也便世人皆知了。如果说，当年死的人是沉述，登基的是沉连，那么不仅可以解释承和帝为什么忽然和柳川关系极近，并且他好男色，不纳后宫倒也说得过去了。”　　　　凤白笙的手敲着马车的车壁，挑眉道，“你想过没有？承和帝一生都无嗣。本公主觉得他不像是不举的……不一定是没有孩子，有可能是根本就不想要孩子。如果他是沉连，那么若是怀孕了，只怕是会暴露了身份。所以，不孕是最好的选择。”　　　　九言却笑了起来，“这样一来，有两个问题。我且问你。”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笑嘻嘻地道，“第一，史上不是没有女帝登基过，大衡的末代皇帝步笙凉就是女帝。为什么沉连不自己登基呢？非要用哥哥的名号。第二，若是她真的和柳川情谊甚笃，私通中宫这个事情怎么来的？别说可能是假的，史书上一笔一画可是写出来了。”　　　　凤白笙看着他眉目含笑，整个人仿佛是沐浴在圣光里。紫衣配紫色华服，凌厉张扬的气质尽显无余，偏偏又带上了几分妩媚。她略一思考，“其实当年的沉连没有退路了。四皇子和太子夺嫡，若是太子死了，四皇子登基，沉连作为太子胞妹，自然没有好日子过，只怕逃不开一个死字。一般情况下，有皇子是会让皇子登基的，没有皇子才会选择公主。而四皇子尚在。当时的局势下，死一个公主比死一个太子的损失更小。因此，即便死的人是太子，也可以李代桃僵，让死的人变成公主。所以，沉连走上了这条路，并且永远不能再回头了。”　　　　“至于私通中宫嘛。”凤白笙微微蹙眉，“其实本公主也不知道。若是真的私通中宫，那柳川岂不是疯了。碰这么个女人，基本上等于送死了。他是有好大的胆子才敢这样？”　　　　“恃宠而骄。”九言挑眉，补充了一句，毫不客气地吃面前的水果。方才马车停了下来，千灯把西瓜切好了递上了，九言便优雅从容地吃了。　　　　凤白笙摇头，“别说什么恃宠而骄。身为宫中人，你我都明白，没有真正的圣宠，君心莫测，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所谓恃宠而骄，也不过是在可允许的范围内放纵一些。既然不傻，又怎么会这样送死呢？但是本公主不懂的是，为什么承和帝放任史书扣了这么顶帽子给柳川。如果说爱，为什么当年不保住他？如果说不爱，为什么帝陵建在这里？”　　　　九言嗤笑了一声，“你别真把承和帝当作沉连，认为是女子了。说不定一切都是你臆想的。当年被刺杀的就是沉连，登基的就是沉述。沉述就是一个断袖，而柳川的确私通中宫。承和帝陵墓选在这里不过是看重了这里的风水罢了。一切都是史书上那样的，别无二致。”　　　　凤白笙沉默了一会儿，“许是吧，但是本公主总觉得里面应该有隐情。”　　　　九言眉目一展，“说到承和帝，他们沉家着实得天庇佑。你应该也听说过，前覃朝明帝创立了风军。所谓风军，便是魂军，世人称阴兵，世代守护着沉家人。”　　　　凤白笙拿竹签插在一块西瓜，慢慢地吃着，“嗯。风军也奇怪，在沉家每一辈中，选择一个人守护。据说风军一用，足足有半国之力。不过，风军发动也只是泛黄纸页上的只言片语，谁又知道真假呢？当年后覃的末帝沉城逊位的时候，并没有催动风军，想来风军这里覃朝为了巩固帝位编造的谎言吧。”　　　　九言却摇头道，“未必。也有传言说风军其实是以朝明帝的血为准。与朝明帝的血缘越近，越好催动平民化。从朝明帝到后覃末代皇帝沉连，那么多代了，想来也是难以催动了。”　　　　凤白笙又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也许，风军在那一代，守护的并不是沉城呢？唉，这些事本公主也不是太懂，就算在书上看过也不记得了。”　　　　她懒洋洋地扭头看九言，却见九言忽然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中隐隐压抑着什么，凤白笙看不真切，只觉得悲哀莫名。她听见九言问她，“公主是很多事情不懂不记得，那还记得先皇后吗？”　　　　先皇后，是凤白笙的母亲，死于她十岁那年。　　　　凤白笙微微一怔，只听九言缓缓地道，“我曾在先皇后的身边侍奉过一段时间。”他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看着她，“十年前，我到了先皇后的身边。她很美丽，也很温柔，待我很好。只是红颜薄命，到底意难平，去的早了。说起来，我在她身边也待了两年，那时候你也在，还是一个小孩子，对我的印象应该也不深吧。”　　　　凤白笙哑然，她还真的对他没有什么印象。母后宫里面的人多，她实在是不记得了。　　　　九言一脸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马车忽然停了。她掀开帘子一看，已经抵达了沧州府衙。　　　　到了府中，已经是明月初上，星子稀疏。花草自有一股香味。凤白笙和九言先下了马车，正想继续进行刚刚那个话题的时候，便见那边有人像看见救世主一样朝着自己跑了过来，伸手抱住她的腿道，“长公主，您可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云泽公子和照影公子打起来了。照影公子不会武功，被云泽公子打趴了。现在他们两个人，对了，还有宋湮公子，他们三个人正在拼酒。”　　　　凤白笙震惊，九言突然一笑，“公主，你的面首们在争风吃醋呢。公主快快去吧。”　　　　争风吃醋？　　　　凤白笙嘴张得老大。　　　　她看见九言慢悠悠地走了，问道，“你去哪里？”　　　　九言回眸一笑，百媚横生，“你后院的事情，我就不插手了。别想我，明儿我会找你的。”　　　　凤白笙“呵呵”了一笑，“谁想你了？”不过，她很多年没有人和她说起母后的事情了。母后去的太早了，她那个小时虽然不是小孩，却也忘了很多事情。　　　　母后是记忆里面的人，栩栩如生，却不鲜活，像是梦境，美丽却斑驳。　　　　正想着的时候，那个小厮急切地道，“公主快去看看公子们吧！”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