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白笙仰头,看着正午炙热的太阳,微微眯起眼睛,伸向太阳的方向,似乎要触碰那轮红日。 她淡淡地开口,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本公主要是不在了,想来佩佩应该会难过得很,估计要趴在本公主的尸身上大哭一场,然后再去给本公主报仇,至于阡衡公主嘛,”她面无表情道,“在人前估计会哭一哭,然后,本公主就不知道了。” 九言沉默了片刻,忽然收起了他那凝肃的神情,换了平日里的表情,漫不经心地上了自己的马车。 凤白笙看不见马车里的他,只好放下了帘子,坐在马车上,往柳氏的家中而去。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柳氏的宅邸,宅邸并不大,黛瓦白墙,绿树成荫,门口迎接的人有许多。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老者,约莫五十上下,他旁边站着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估计是他的妻子。身后,则站着三对玉人,再后面应该就是仆从了。看来眼前这应该便是柳家的家主。 百年书香世家传承下来,从里面走出的人都有书卷气息,书香味儿十足。这家人的模样都长的很好,再准确点,应该说男子的模样都长得很好。不说那些年轻的,便说这柳家家主,虽上了年纪,但从他那端正的五官中可以看出年轻时也是个美男子。 凤白笙下车的时候,那些人们跪下来行礼,“参见长公主,参见观察使,参见监军。”她才注意到,后面还有几个四五岁的孩童,虎头虎脑的模样很是可爱。 她对这户人家的好感瞬间升了许多。 那老者上前一步道,“草民是柳家家主,在此恭候各位前来。午食已经准备好了,不知是否现在移驾?” 凤白笙颔首,正对上老者那一双深沉而睿智的眼睛。她微微一怔,“家主,不知柳家在东光多久了?” “从前朝明帝至今,有两百多年。”老人温和地道。 凤白笙感叹,“那还真是久啊。”老者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凤白笙寅时便起了,到了现在午时,自然是饿得很,到了饭桌上也便不再说话,只顾着吃。 九言早就收敛了那副严肃的模样,漫不经心,有一搭没一搭地吃那么几口。 饭桌上没有人说话。这家人时时刻刻都保持着贵族世家的风度,举止优雅,坐如钟,站如松。 午饭吃了后,那老者已经准备了房间,供凤白笙等午间休息。观察使人到了中年,到了中午便昏昏欲睡,前去休息。 凤白笙虽然起得早,却没有午睡的习惯。她去问九言,九言睁着一双眼睛,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并不想午睡。 左右闲着无事,两人便去参观起这柳家的后花园。在后花园里,孩童正在习字。花园中的花草虽不是稀有的,却也好看得紧,修剪得整整齐齐。花园中还有葡萄架,葡萄架旁边放着一张躺椅,老人应该经常在这儿躺着。午后,吃过饭,拿着一本书,在葡萄架下晒太阳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凤白笙想起一件事,问柳家家主的,“家主,承和帝的墓竟然在东光,您世代居住东光,可知此事?”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自然是不知道的,也未曾想到后覃都城在长安,承和帝的陵墓会这东光,也不知,是不是和他有关呢。” “他?”凤白笙微微一愣,“你说的他是谁?” “柳家先祖。”老人没有隐瞒,眼里流露出无奈,转头问凤白笙道,“公主喜欢读史吗?” 凤白笙从小便喜欢历史,自然是读过许多史书。 “从史书上看,若让您用两个词形容承和帝,您会用什么?”老人望着她。 凤白笙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雄才大略,风流浪荡。” “风流浪荡?公主您想想,终承和帝一朝,后宫有多少女子?”老人又问道。 “一共有五位受册封。这五位还都是承和帝作为太子时纳入后院的,换言之,承和帝登基以后,后宫再也没有纳过一个人。”凤白笙感叹道,“之所以说他风流浪荡,应该是因为他好男色的缘故吧。” “是的。承和帝一朝曾经出了一位宠臣,宠臣在史书上以色事君,魅惑主上,私通中宫,最后被处死。”他问道,眼眸深处是苍凉与悲哀,“您知道吧?” 凤白笙颔首,“晓得,只是史书上是这样写的,真实情况也未必如此。” “他是草民的先祖。”老人想了想,“准确点说应该是草民先祖的兄长。”他叹了一口气,目光越过葡萄架上,投向远处的青山。那青山里,埋葬着当年雄才大略的承和帝。“其实,承和帝一生,加上草民的先祖,身边的男子大概也就两三个。这浪荡之名,和那些广纳后宫的帝王相比,倒真是不该当了。” 凤白笙苦笑,“大抵因为好男色,才冠上了这么一个称号了。说来,承和帝也是命大。本公主记得他有一个双生妹妹来着。承和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十五岁那年,四皇子派人刺杀承和帝,被刺杀的人当场毙命。谁知道,那死的不是承和帝,而是假扮成承和帝的妹妹。也是造化弄人啊。” “说起这位胞妹。”老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低低地笑了起来,“当年草民的父亲曾经和草民玩笑过,说指不定当年死的便是承和帝,而其妹以其名登基。不过也是玩笑话,公主听听便过了。” 凤白笙微愕。这老人是说,承和帝是女子?这倒是她都没有想过的。她又想起了什么道,“家主,你方才说,帝陵建在此处可能与你先祖有关,此话怎说?” 那老人苍凉一笑,“当年,我这先祖虽然在长安,但我们家的祖籍却是在东光的。也不知真的是巧合,还是……”他说到这便没有说下去了。 凤白笙回忆起另外一件事情,“家主,那史书上说他私通中宫,可有此事?” 老人笑了笑道,“公主,这一代代传下来,真假不知,草民也不知。” 凤白笙无奈,反正想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或许,帝陵在这个地方,真的和宠臣有关系。或许,帝陵里面会有解答吧。不知为何,提到宠臣两个字,她脑海中莫名浮现出宋湮的脸。才分开这一下,居然有点想念了。 她想知道九言对承和帝这件事情的看法,便看了看九言。他从葡萄架上扯下一片叶子,放在手里把玩着,抬头朝她一笑道,“公主别看我,这事我可不知。只是,我看墓在这里,应该不是出自巧合,据说这墓里面有价值万千的东西,若真是只怕和这位柳家先祖有些关系。”他说着似笑非笑,看着老人。 老人旁边的年轻人则拉了拉他父亲的袖子,歉意道,“家父老了,不免话多,公主全听一听,当不得真。” 凤白笙一笑,心中却对当年的宠臣很是好奇。她喜欢模样好看的男人,而那宠臣的模样据说是长安有名的貌美。对美人的故事,多少会好奇的。 过了一会儿,那观察使便起了,一众人又赶回了沧州府。凤白笙上了自己的马车,却发现里面坐着一个人。他的侧颜对着她,逆着光,凤白笙看不真切。然而一见这个人,她便一个头两个大,简直欲哭无泪了。 “九言公公,你怎么来了?”凤白笙道。 九言回眸,一笑生百媚,重紫胭脂涂在眼尾处,别样的妖娆,“怎么了,公主不欢迎?” 凤白笙想起昨晚九言暴走的场景,心知自己拿捏住了九言的七寸,便施施然上前坐下,调笑道,“公公这是准备好伺候本公主了?” 果然,九言脸涨得通红,却也只是一下,他便如常般漫不经心,慢悠悠地道,“是啊,就在这马车里,我来服侍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