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准闻言,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锦瑟时眸中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深意,将就快要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才沉声问了句,“安王说给你听的?”
锦瑟点头,仰首盯着崇准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道,“不知父皇先前同王爷所说可是真的?”
崇准站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架上取下几本书,复又坐回桌案前,淡淡地轻声道,“瑟儿以为,南宫一族得来的江山,会这般轻易拱手让人?”
见崇准一脸漠然的神情,锦瑟将就要脱口而出的质问的话咽了回去,勾起一抹笑来,缓缓道,“父皇要利用王爷对付焦国公,却还是处处防备算计,不肯予之信任。父皇便没有想过,以王爷而今的能力早便可以攻入皇城,坐上父皇的位置。”
锦瑟每说一句话,崇准的脸色便暗上一分,锦瑟最后一句话落,崇准便紧跟着沉声道,“而今你才不过将将嫁过去,便一心向着安王。若是朕没有坐上皇位,你哪里会有如此殊荣!”
锦瑟垂眸轻笑,“若是父皇没有坐上皇位,母妃也不会早逝。同这些殊荣比起来,锦瑟更在意身边的人。”一字一顿地说完最后一句话,锦瑟便抬首看向他,眉目中尽是深意。
听闻锦瑟此言,崇准更是怒不可遏,直接将手中的茶杯掷向锦瑟,“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他自觉最对不起的人便是惠妃,而惠妃也一向是他不能提及的痛,而今锦瑟当面忤逆,又拿惠妃来刺痛他,他自然是火冒三丈。
“你需得记得,你是南宫氏族的人,生而为南宫族人,死亦是南宫族人。朕教你嫁给安王,是为了龙玦和兵权,不是教你一心向他。要知道,朕能将苏家发配到北疆,也同样能寻得借口满门抄斩。”
听闻崇准一字一顿地说完最后四个字,锦瑟不禁咬紧了下唇。难怪,难怪崇准会教她将苏家接来,甚至不惜教还未及笄的她嫁给华年。越是这般想,锦瑟便越是心寒。
良久才勾了勾唇角,自嘲道,“父皇便这般自信,锦瑟能自王爷手中取回龙玦和兵权?若是锦瑟助王爷坐上皇位,莫说苏家安稳,锦瑟也将会母仪天下。”
“你比朕清楚,若华年当真坐上皇位,屠的必定是南宫满门,你也难以幸免于难。”
锦瑟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轻笑着摇了摇首,声音有些哽咽地缓缓道,“即便如此,王爷从未拿苏家威胁过锦瑟,也从未拿南宫氏族相威胁。”
说到这,锦瑟顿了一下,眼中不由地泛起泪花来,“父皇的皇位下,有多少数不清的残骸,即便南宫一族满门被屠,也都是早晚会有的因果报应。”
最后一句话落,眼泪顺势流了下来。锦瑟连忙执手将泪水抹下去,垂眸看着地上的茶杯碎片,等着崇准开口。
“孽障!”崇准怒瞪着锦瑟,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两个字,手也跟着重重地拍在桌案上。
“你以为安王他是真的想娶你,安王一心念着凌家女,娶你不过是因着你是朕的女儿!”
锦瑟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看向崇准的眼眸中多了几分莫名的意味,自嘲一笑,“即便如此又怎样,于父皇而言,教锦瑟嫁过去,也不过是因着王爷唯一肯接近的皇家女眷便是锦瑟。父皇道王爷在利用锦瑟,父皇又何尝不是在利用?”
锦瑟说完,也不等崇准应话,便站起身,微微欠了欠身,缓缓道,“锦瑟此番进宫来,并非有心同父皇争论,只是为了不教焦家的计谋得逞。父皇坐了十六年的皇位,定知贪得无厌从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当断则断才是最该做的。”
话毕,又朝站在一旁的高盛颔了下首,这才转身离开。
崇准眼眸深邃地盯着锦瑟离开,许久没有讲一句话,直到高盛道了句,“皇上,该用药了。”才回过神,沉声问了句,“方才九公主所讲,你如何想?”
高盛揽着拂尘弯了弯身,沉思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道,“皇上九五之尊,岂是几句话便能……”
“朕今日不想听你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没等高盛说完,崇准便眯着眼打断了他的话。
高盛闻言,连忙将身子拱得更低,作辑道,“奴才斗胆问一句,皇上想着将皇位传给何人?”
崇准眯了眯眼,没有应话。
“若是皇上没有人选,不如顺水推舟,继位给安王。”
崇准张口,缓了口气才淡淡地道了句,“朕记得高盛你从不为人说好话。”
高盛自知伴君如伴虎,一言不当便有可能会有杀头之罪,可而今他不管是怎么说,要么说些违心的话得罪华年,要么便就讲实话教崇准猜忌。他跟在崇准身边将近二十年,自知而今说什么对崇准对皇家对东来最有利,且既是这般开口,他便知道该如何应崇准接下来的话。
“奴才自始至终都一心为皇上,皇上要听实话,忠言逆耳虽不得皇上欢心,可只要对皇上对皇室有利,皇上如何想奴才都认了。”
崇准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摆了摆手,“退下吧,朕一个人待会儿。”
高盛俯身颔首,行了退礼这才转身离开。
却说锦瑟自议事殿出来,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娘娘,我们去哪?”
锦瑟回过神,轻声道,“惜春宫,”说完,顿了一下,又改口道,“不,去栖梧宫。”
她将将同崇准说了那些,不能径直过去惜春宫,给霓惜带去麻烦。
叶襄盯着锦瑟的背影,内心挣扎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娘娘为何为王爷讲话?”
锦瑟怔愣了一下,转眸看了她一眼,轻声道,“连你也觉得我不该为王爷开口?”
叶襄连忙解释,“叶襄不是这个意思。”
锦瑟轻笑,点了点头,“我知道。”
向前走了几步,才继续道,“我先前在殿中,所有的话都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开的口。不只是为王爷,还是东来的以后。”
“叶襄先前一直以为娘娘是因着皇上才接近王爷。”
锦瑟摇首,“你说错了,我先前接近王爷,是为了苏家。”
栖梧宫外有侍卫轮流守着,守在宫门处的侍卫见锦瑟过来,连忙抱拳行礼,唤声道,“王妃娘娘。”
锦瑟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侍卫将宫门打开,迈步走了进去。
虽说焦氏被拘禁在了栖梧宫,可院子还是有人打扫,总不过两个人,边边角角的位置照顾不来便生了约摸八寸的杂草出来。藏在其中的土蛰一到夜里便不停地发出叫声,扰得人难以入睡。
锦瑟进去时,翠珠正穿着一件素色的衣裳坐在屋檐下绣着与她身上同样质地的衣裳。九零看看90y